这一刻,江危楼的心抽动起来,总觉不安感陡生。
一阶台阶略高,他踏了个空,却立刻被随之游扶住。
那股熟悉的馨香萦绕在他鼻间。
奇迹般的,不安逐渐消失。
江危楼握紧了她的手,手心竟有了些微汗,后背也是阵阵发冷。
从未见过她的师门,不知是否是难对付之人。
自己是否高攀了随之游,他会不会被刁难。
不知随之游穿着红衣,又是什么样子的,她现在又是什么表情呢?
她一向是好看的,这一刻,一定也很美吧。
会跟自己一样期待吗?
还是也会和自己一样不安?
为何自己的眼盲还未好,真想,真想看看她。
这山路漫长得让他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却又短暂地让他失神于耳边的礼官拖高又激昂的唱词声。
他跪了又跪,间或听见长老们满意的笑声。
响板声一打,唢呐捶倒高处,那道声音大喊:“夫妻对拜!”
夫妻。
对拜。
江危楼心中蓦然一惊,意识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分明是想笑的,不再是淡笑或轻笑,是那种要从肺腑间飞出喉咙,必须张大嘴任由它窜出来的大笑。
江危楼再次跪下,他感觉到离自己不到半寸的动静,每一寸肌肤都要被微风刺激到的颤栗。
他听见她发簪碰撞的叮咚声,听见她动作时衣服摩挲的声音,又好像在恍惚中听见她轻笑的声音。
她没有出声。
但他听见了,连同唇角勾起的笑都能在看见。
但很快的,嘈杂的欢呼声喝彩声,那些老古板们冗长的祝贺和场面话,那些孩童们的喧闹声太吵了。
好吵,吵得他再也听不见身边人的动静,吵得他即便是握着她的手却又再也无法感觉到她。
无尽的苍茫与恐惧生平第一次将他卷入这个漩涡,纵然盲眼也能处理无数事,但这一刻却让他比凡人还要不堪。
无来由的,没必要的,不应有的思绪如同刮坏了的丝绸,乱作一团,遍地起球,逼得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但仅仅是那一瞬,江危楼又再次听见了。
是礼官的祝贺。
“两不相疑,一体同心。”
他想,不猜忌很好,一体同心更好。
从此不再分离,很好。
他又听见礼官再祝。
“天地其佑,列宗其知,告于四方宾朋。”
他又想,天地祝贺最好,众人皆知也很好。
最后,礼官喊道:“礼成!入洞房!”
江危楼便陡然没了思绪,他慌乱起来,明明不该慌乱的。
他那绝顶聪明,临危不乱的脑子在这一刻竟像是把一切忘了个干净,什么也记不得,如明月般温柔和煦的俊美面容上仍从容自若,可却一动不动。
江危楼感觉到随之游转身了,他又听见她的脚步声。
他便失去了所有理智,想要伸手,还未等动作却又感受到那只比他还凉的手却握住了她。
随之游走一步,便扯他一下。
江危楼便成了全然的傀儡,跟在她一寸后。
不知多少步,他被扶着坐下。
“咔嚓——”
门关上了。
她调笑着,“该喝合卺酒了。”
江危楼道:“嗯。”
他又笑着说,“只是要劳烦阿游了。”
随之游便也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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