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净空忽而驻足,停了下来。她身后的冯玉贞赶得急,幸好即使拿手撑了一下,不然定要摔到这人身上。
冯玉贞才站稳脚,崔净空忽而转过身,他被她寥寥数语折磨得颇有些进退失据,心头好似被蚊蝇啃噬似的。
他阴沉的神情和缄默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冯玉贞往后撤了一步,崔净空溜了一眼她面上不自觉渗出来的警惕,更觉烦躁。
冯玉贞见他耷拉下来的唇角,不知道他之后作何反应,一时间也有些忐忑不安,后悔不该深更半夜同他说这些。
正在这时,崔净空突然出了声——他轻声道:“我全都随你,只是就算你决意同我分开,”他说到这儿,忽而喉咙发紧,缓了缓道:“也要看顾着自己的安危。现下京城里的人估计全数知悉了你同喜安,这段时日怕是不得安生了,他们不达目的,还会陆陆续续派人来。”
他的姿态很有些低三下四,想探手摸她被风吹乱的鬓角,又怕惊扰她。还同她道歉:“我知你不愿意,可他们不管这些,只得委屈你再与我相处些时日了。”
他说的话不假,冯玉贞若是狠下心,或许可以拍拍屁股带着女儿就走,立马同他桥归桥路归路;反倒是对崔净空而言,由于无法割舍下她,他断然不敢去冒险,只怕下回落在他们手里的便是冯玉贞了。
冯玉贞并不是固执的人,她听得进去话,只是喜安这件事委实刺激了她,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可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两个人僵持之际,田泰打着灯笼拐过弯跑过来,看着是好不容易才寻到他们。
“主子,他又招了……”他脸色焦灼,嘴里突突了几个字,又倏地察觉对面还立着冯玉贞,踌躇片刻,大段的话便掖在口中堵着了。
冯玉贞很识趣地打算走远些,可崔净空竖起手,示意她不必回避,他从不在乎这些规矩,也不觉得他这儿有什么是冯玉贞听不得的,他抬眉道:“说罢。”
田泰见他应允,遂一五一十道:“主子,你们走之后,有一个又受不住招了,说是他们昨日趁早通风报信,另有几批人恐怕至多再有三日便到。”
“三日?”冯玉贞闻言惊惶反问,她甚少掺和到这种事关生死的漩涡中,本能望向身旁的崔净空。
崔净空神情沉着,乌沉的眼睛扫过去:“多少人?消息可靠吗?”
田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怕是来者不善,今日入夜时咱们的人便在荆城南面察觉异动,加上咱们此番日夜兼程回来,大头人手都在岭南,屋漏偏逢连夜雨……”
“修整三个时辰,天不亮便走。”崔净空极快地下了命令,田泰听令下去传达。他转过身,见冯玉贞齐整的细牙咬住下唇,她无措时总爱这样做。
微凉的大掌攥了攥女人的手,旋即分开,崔净空凝着她的脸,安抚道:“别怕。只是明日我们得赶早些启程,可愿随我去一趟岭南躲一躲风头?”
岭南?哪儿是愿不愿意的事,即使山高路远,她从未去过,可涉及三人的性命,冯玉贞片刻犹豫后颔首,她也不去问她们宅院里的存银和衣物了,顾不上这些。
崔净空倒是想把人光明正大领进正房,然而又知道冯玉贞不可能答应,便带她停在了紧挨的偏房前。
“喜安已经被奴仆们哄睡了,多余的都不必去想,我叫人备好车马,明日就启程,不过一日的功夫,到了岭南便平安无事。”
夜深露重,冯玉贞一手搭在门上,见崔净空眼下淡淡的青色,心肠不自觉一软:“你也快去歇着罢,明日还要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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