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的肉和外皮分成几分,放在小碗子里,又用废弃的灶台煮了点高粱米,把粥水和包子平均分给窝在角落里的其他人,毕竟这一屋子眼看也就他一个能动弹的。
接着他来到炕边把粥吹凉,递到母亲嘴边,哄孩子似的说:“娘,吃饭了。”
他母亲陈赵氏本来也是个千金小姐,突逢大难,家也被抄了,父母兄弟都走了,本以为婆家是个依靠,谁料公公被逼死,丈夫扔下她们母子俩偷偷跑了,她这一双眼在运动中硬生生是哭瞎了。
陈赵氏嗅了嗅问他:“哪来的肉?”
陈铮犹豫了半晌,还是实话实说了:“这个肉是……今天新来了知青,我帮村长干活……村里杀了猪然后包的包子。”
陈赵氏本来温婉的面容瞬间变得暴戾起来,抬手便打翻了陈铮手里的粥碗:“谁让你要他东西的——”
陈铮对母亲的动不动变脸早就习以为常了,闻言只是安静地诉说道:“您身体不好,得吃点肉补补,况且大家都拿了。”
“那你也不能拿他的东西,他不是好人!他能给你这么好的东西?他肯定没安好心,没安好心——”
陈赵氏无神的双眼开始流泪,嘴里重复着同样的话:“他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他不会以为一个包子就可以打发我们母子俩吧,我呸!做梦!”
眼见母亲越闹越过,陈铮脸上隐隐带有些不耐烦,他上前慢慢笼住母亲,可是发了疯的女人力气不大一般大,对方很快就挣脱了陈铮要去抢夺包子。
那可是今天唯一的吃食,陈铮怎么会让她碰到,他眼疾手快地把碟子从陈赵氏手里抢了过来,陈赵氏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陈铮放下包子,着急地赶上前把人抱回床上。
“娘——”
“娘你有没有事啊?”陈铮轻声的呼唤陈赵氏并没有听见,她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一般喃喃自语:“如果不是他提前通风报信,你爹怎么会跑,如果他不跑我们还是一家三口……我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
陈铮拼命地安抚她:“娘,你清醒一点,爹跑了是他负了你,跟村长没有关系。况且爹就算是在又怎么样,爹在我们只能罪加一等,说不定要被流放青省劳改,现在,最起码咱们还在老家。”
陈赵氏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一边反抗捶打一边继续念念道:“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你怎么可以拿仇人的东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铮儿,你一定不能原谅他,一定不能,你知道吗?你爹走了,娘只有你了,只有你了。”陈赵氏用尽全力抓紧陈铮的衣领仿佛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陈铮单手抚摸上陈赵氏的鬓发,曾经光鲜亮丽的陈夫人此时已经被折磨成了一个迟暮呆滞的老人。她的美貌被皱纹所替代,记忆里保养得宜的黑发也变成了斑驳的雪白。
或许,他不该恨这个女人,毕竟她也是可怜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而自己确实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牛棚里的其他人看不过去了,开口劝慰道:“陈嫂子,你也不要太为难阿铮了,这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要是没有他,我们这把老骨头早就死了。”
他们都是跟陈家情况差不多的人家,小小的一个牛棚关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十几口人。他们蜷缩在房屋的角落,卷着一床破被稻草就算是床了。
今天陈铮拿了一个肉包子回来,可成了天大的喜事,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吃到了,但是自从进了牛棚,大家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闻到过肉味了,他们都把陈铮当成自己子侄,看陈赵氏这样苛待他,心里是恼怒多过于惋惜的。
陈铮谢过了众人,把陈赵氏弄碎的碗碟收拢起来,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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