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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贺品安抬手就给他打掉了,半满的啤酒罐飞出去,砸在地上,啤酒花“咕嘟咕嘟”地从罐口往外涌。

贺疏觉得没面子,抬头横了他一眼。

“干嘛?”

“玩够没有?”

贺品安不吼人,只是以一种陈述的语调来发问,然而话里话外都使人很受压迫。

贺疏有点待不住了,可他心硬,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他站起身,跟贺品安对峙:“你生气了,你气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耐。”实际上,贺品安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的模样,生气是火,可他此刻和冰一样凉,“贺疏,我能把你留在这儿,我也有的是办法送你回去。你以为你在外面,凭的什么耍威风?别脑子坏了,来我跟前犯病。”

这话说得很重,且非常直接地拿捏了贺疏的命门。

贺疏向来是个不安分的,自打他来这边,几次闯下大祸,都是贺品安出面给他擦的屁股。因而这亲情虽不长久,却显得格外深厚。

再者说,他绝不能在这会儿被送走,他被送走了,路予怎么办?他知道,贺品安这人是有点混不吝,同时他对一些事是特别轴的。把他惹毛了,他真能把自己放的狠话全变成真的。

贺疏果然不敢搭腔了,只是仍旧不很服气的模样。连他都感觉出来了,贺品安在回避。他忽然明了了阮祎的心情。

“身上钱够不够?带着东西,自己去楼下找个酒店。”

贺疏是从隔壁市过来的,这会儿天色已晚,让他这样回去,到底不方便。

贺品安说完这话,贺疏身上的刺儿就软了许多,可他又是个仗义的,觉得不能就这么把阮祎给撂这儿了。

他回头看一眼阮祎。一直沉默的阮祎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说:“你先走吧。”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贺疏确实早就想跑了。

这下,连最后一个留下的理由也没了。

他往门口走时,仍然很挣扎。回头看阮祎低着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叛徒。见阮祎的余光瞟过来,他便用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万一真出了什么要命的事,记得联系他。

正比划着,贺品安也转过来看他,贺疏顿时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留,拉开门便走了。

他知道,贺品安刚才的话,不是要放他一马的意思,而是在他俩之间,这事儿没完。

客厅里,贺品安被烤串味儿熏得脑袋疼,打开窗子。

这屋里找不着一块使人舒心的地方。

他在饭厅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坐下。没等他叫阮祎的名字,阮祎便一步步地走过去。

他们很少在这张小桌上吃饭,是以阮祎头一次发现这桌面的玄机,那些夹在桌布与桌垫之间的票据。各种颜色,各种样式。贺品安的陪伴与关爱给过很多人。在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张里,他看到了自己写给贺品安的手机号。他还记得那天早上,自己是如何雀跃地寻找到一张纸,一根圆珠笔,字斟句酌地想着留给他的话,屏住呼吸,将字条塞进了他的夹克外套。那时,他预料到他对贺品安无可救药的爱了吗?恐怕他还是一副天真的样子,感到爱能拯救一切。此刻,他理应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如所有进出过贺品安调教室的奴隶一样,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阮祎模模糊糊地想象着那一天,他终究只是途径了贺品安,在很远的地方回望他,到那时,他最光荣的经历便是成为贺品安思及过往时一个独特的谈资。

他的荣幸。他也试着模仿大人的洒脱。他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他的荣幸。

贺品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小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股,那白烟越来越浓,浓到阮祎几乎看不清贺品安的面容。

他不想让贺品安看不起他,于是藏在那浓烟里流泪。他哭时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样哭了很久,贺品安都没有发觉。他是一个含久了黄连的人,不再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痛,只觉得这苦太漫长,又太麻木,连哭也变成了一件机械而乏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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