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都把傅陵骂了那么多遍了,也没能在对方要求跟来京城时说一句拒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陆子溶并无不适,依照原计划去齐务司盯着,怕石寅再动什么手脚。
一走进正厅,便见花继绝站在堂中,手捧文书朗声给众人讲解。陆子溶下意识躲避,在被发现前先让到一边,静静看了半晌。
春风得意、光明磊落的花继绝,总是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年轻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轻轻在他心尖戳上一下,攒上半炷香时间,他便满心又甜又痒。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变化,和在秦州初见时并无分别。
花继绝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众人围上来提问,不知怎么挤到了,瞎子花继绝不慎额角撞上书柜,才缝合的伤口裂开,鲜血淌下。
陆子溶心里一揪,齐务司众人反应迅速,叫着要给他找大夫。然而随从说:“衙门里的大夫都被请走了,还是快送花公子去医馆吧。”
一名官员不解:“齐务司的大夫,还有人请得动?”
“是刑部牢房的人……不好得罪。”
又是刑部,陆子溶蹙眉。
齐务司派了个主事,送花继绝前往附近的医馆。
陆子溶就跟在后头,一路看着花继绝与众人周旋。他笑得灿烂,性子颇为爽朗,又知礼数,还懂得适当示弱——其实很多年前,少年傅陵在他敬爱的陆先生面前,也是这副样子。
这时陆子溶蓦地明白,那日傅陵为何突然下车,执意要去做他的花继绝——因为他怕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只要他还是花继绝的模样,自己就狠不下这个心。
真是……愚蠢至极。
医馆里只剩一个大夫值守,她为花继绝处理了伤口,包扎齐整后,那名主事对花继绝道:“公子今日为我们讲了不少凉州之事,不如先回驿站歇歇,待我们多读两遍文书,明日再向公子提问。”
陆子溶闻言上前,“花公子这两日都住在驿站?”
那主事顿时紧张起来:“是……驿站也没什么不好,除了近几天人多一些,一应设施还是……”
“花公子身上带伤,你们让他在驿站人挤人?”陆子溶稍稍抬高话音,“谁许你们这么干的,不是石司长吧?”
“不、不是……陆太傅说得是,下官这就另外安排……”
“不必麻烦了。”陆子溶道,“我与花公子也算旧识,他在京的日子里,就住我府上吧。”
陆府的马车里,傅陵捂着刚包好的脑袋,在角落里缩着。陆子溶掀帘望向街上,状似随口道:“我在秦州时,无意间见到一个包裹,里头装了一些文章,还有一本……《绝尘集》。”
“我把每一篇文章,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傅陵的神色绷了起来,他低着头,双手不安地在身前揉搓,“对、对不起……”
“谢谢你,阿陵。”陆子溶仍在看窗外,不大习惯如此直白地道谢,“若我当初历经苦难时,真有这么个人陪伴在身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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