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座位上。他处于教室正中间一列最后的位置,可以把全班黑压压的人头揽尽于视线中。他看了一眼被防盗窗切割过后、变成一块块深灰色滚云汹涌的天空,再看回前方黑压压的人头,感觉没什么两样。
手里记下黑板上倒一遍就要擦掉的公式,徐砾趁着物理老师背身画图的空隙,从课桌掏出手机藏在大腿旁,点开班群几十个人在线对话框里却孤零零躺着的那张照片仔仔细细再看一遍。他和黄臻模糊的脸都能看出一二,得是从侧前方的角度偷拍才能拍下来。而所发班群里没有老师,很多人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备注,像徐砾可以帮祁念注册一个小号拉进来一样,其他同学似乎也有几个多余的账号,导致群内总人数超出了班级人数。
徐砾脸色平静地抬头盯盯黑板和左边走廊的动静,又继续低头,点开了施泽的账号主页。
他却很快放回手机,不自觉朝施泽那边看去。施泽半边身体靠在墙上,半张侧脸也能看出在走神,目光些许凝滞地停留在了黑板上,手中捏着徐砾那只从校门口买来的新笔啪嗒啪嗒转个不停,不小心飞出去掉到地上,施泽捡回来接着无意识地转着笔,偶尔回了神听了讲,才会真正发挥用处写下几行字。
施泽有咬笔的习惯。
每每台上讲到稍微深奥复杂的地方,他就眉头紧锁,一阵迷茫地看着讲物理的那老头儿不喜欢把过程举例完全,一个人在台上左跳右跳地擦除变换了公式,重新写上去的和先前的仿佛没有丝毫关系。施泽咬牙切齿地咬着笔头,最后往桌上一摔,自己埋头研究去了。
徐砾微微地笑了。
他心中因为猜疑而迅速冷却掉热情变为的无情,因为生气更腾升起的恨意,像这场阵雨在那一瞬间呼啸而来;也像这场说停就停的阵雨,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施泽自认为受到了他的戏弄威胁的时候,气冲冲说过要把酒吧里的事全抖落出去。是被施泽关心过死活的徐砾从没当过真而已。
不论这张照片是不是施泽发的,徐砾好像都有了原谅他的理由。
篮球场的地面在下过雨后变得更鲜艳了,能看出明显凹凸不平的小水洼。
徐砾在教室里的人都站出去排队的时候,一个人迟迟没有出去,站在后窗视野最开阔、能看见最多篮球场地的窗口自顾自看了很久。也没有人会来理会他打扰他。徐砾想起往常,最近的也就前几天,艳阳高照,比现在雨停之后的阳光更猛烈地照下来,楼下篮球场热闹无比,好几个班各年级的人都跑来打球。徐砾他们班的离得近,跑得快,总能占据最好的位置,地面最平,篮球框也最新,施泽和那群人站在一起,言语动作总是带着少年人年轻气盛时最嚣张的气焰。
挨个窗口看下来,徐砾找到的最合适的窗口,也能把他们看得最清楚。
施泽在球场和在教室是两个样子,带球进篮时身手矫健头发飞扬,在教室听课时后脑勺都要被他压平了,乌黑的发梢完全耷拉下来。
可今天下了雨,放学后不会有人下去打球了。
徐砾想着原谅,可脸上被风扇空调和窗外的风一齐吹得冷冰冰,全身清凉,他的手掌按在了水淋淋的窗台边缘,内心却异常地沉滞。
他今天也不想再来看了。
篮球场不能打球了,操场上的水晒完两小时却还能如期举行下周运动会的提前动员大会。
云城夏秋两季的阵雨都来去自如,这会儿的阳光已经暴晒在头顶,也照得脚下青草坪上的水珠水洼闪闪发亮。
广播里响着进行曲,所有班级按照平常跳广播体操的位置一列一列有序地排队入场。徐砾前脚按照前面同学踩过后溢出水渍形状的脚印跟上去,后脚踩在湿软冒水的草地里滋滋作响。
他出来得晚,也不是第一次赶上来站在班级队列的最后一个。雨水逐渐浸透了他一只脚的鞋底,另一只脚也感觉到微微湿了。
“徐砾。”祁念从后面的教学楼迈着小快步过来,突然戳了戳徐砾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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