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煤矿到朝阳公社也不远,半个月足够汇到了。以前,都是邮递员把挂号信送到生产大队去,大队部通知陆家人,然后老头子才在全村人的羡慕之下悠哉悠哉来取钱。
话传话,至少耽搁四五天时间,而卫孟喜就是要赶在陆老头之前把钱给截胡掉。
她“怯生生”走进邮政所,用一口地道的朝阳乡下土话说明来意。
“谁?你说要取谁的?”胖女人推了推眼镜。
“陆广全。”
第5章
胖女人摘下眼镜,狐疑反问:“陆广全的钱不是每次都他爸来取嘛?挂号信也还没送出去呢,你急啥?”
整个公社有多少人在门外吃公家饭她十分清楚,就是谁家由谁来取钱她也门儿清,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陆广全。
这可是在金水矿当工程师的人,不仅工作体面,就是长相也是难得的俊。
卫孟喜赶紧从怀里掏出结婚证,“同志你看,这是俺跟俺男人的结婚证。”那晚从老婆子屋里偷出来的。
老婆子觉着卫孟喜漂亮,老三又常年不着家,怕她守不住,自打结婚后就把小两口的结婚证“没收”,其实就是怕这个任劳任怨的免费保姆离婚,带孩子的事儿就得落她头上呗。
一面吧,觉着卫孟喜哪哪都配不上老三,一面吧又舍不得放走这么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这不就是典型的PUA嘛。
卫孟喜也是几年后从小姑子嘴里才知道,虽然是半路夫妻,但陆广全待她倒没有那么防备,每次汇款单都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但一来她不识字,二来陆家人防她跟防贼似的,每次邮递员送挂号信的时候都“恰巧”被支开,所以钱也是由陆老头“代取”的。
“俺男人上次回来说,汇款单上写的是俺名儿,只要俺拿结婚证和介绍信就能取到,俺还说他骗俺乡下人呢,同志你说这杀千刀的不会是真骗俺吧?”
介绍信的抬头,是卫孟喜仿照队长的小学生笔迹填进去的。工作人员接过来看了看,又对照挂号信上的收款人姓名,确实是同一人。
但她还是没把钱给卫孟喜。
为啥?
石兰省是重男轻女重灾区,儿媳妇在婆家是公认的没地位,这么长时间都是由公公代取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儿媳妇碰钱,现在邮政所要是让卫孟喜把钱取走,那她婆家人还不得来闹?
卫孟喜其实已经预判了对方的预判,工作人员不可能为了她得罪本乡本土的陆家。
她心里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只见她兜起小呦呦,转头就往公社跑。
一串娃娃就像几只弱弱的小鸡崽子,屁颠屁颠跟在老母鸡后头,幸好邮政所到公社也不远,就四百多米。
卫孟喜整理整理头发,瞅准目标,一头冲进刚改名没几天的乡政府,“哎呀活不下去啦,好好的人民公社居然贪污咱老百姓的救命钱呐!俺一家子就要活不下去啦,俺上哪儿说理去啊俺?”
此时正值中午十一点,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来了,外头社会变化太快,乡里全体领导班子正在办公室埋头学习社论,上有红星县派来的县委常委,下有乡书记、乡长、妇女主任、民兵队长,满满登登坐了八九个人。
“这位女同志,有话好好说,哭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说话的是乡长,非常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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