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发出尖锐的嗡鸣,胸外按压一轮接一轮,肾上腺素推了一支又一支,血管活性药物泵用了一个又一个,自主循环还是转瞬即逝。
温见琛在这一片肃杀紧张的氛围里,竟然想起裴冬宜养的那只白色波斯猫。
裴鸳鸯经常犯懒,裴冬宜怕它胖出问题,经常赶它动一动,它就是不动,哪怕裴冬宜将它抱起来,它也是脚刚碰到地板就整只猫往下躺,一动不动,裴冬宜气得骂它就像一滩烂泥。
人要是像猫这样就好了,想动的时候就动,想不动的时候就不动。
所有的努力如同石沉大海,抢救从晚上十点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实在没办法了,温见琛只好宣布死亡时间。
患者的亲友都来了,三三两两地站在她的床头,来见她最后一面。
温见琛站在门口往里看,听见啜泣和叹息声,又听见“咚咚”的两声闷响,他又看过去,见到是患者的儿子跟儿媳,他们跪在床头,痛哭着呼唤妈妈。
“妈——你醒醒啊妈——”
“我是xx,妈你不要我了吗——”
温见琛退出病房,走向办公室,他无意阻止亲属的悲号,也不想去探究哭声背后的孝心有多少。
半夜时分,夜色很浓重,办公室里也很安静,温见琛沉默地完善患者的病历记录,上报死亡病例。
凌晨四点左右,患者的遗体被打包送去太平间,等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天亮后来接走。
温见琛给家属出具了死亡证明,跟对方说了句:“节哀。”
悲泣在耳边萦绕,他觉得心里有点闷。
跟拍他的摄像师陪他一起熬夜,问他还好吗,他转头笑笑,眉间的笑意里怅然无所遁形。
“还好,习惯了就好。”
摄像师忽然问了句:“您好像经常说这句话?”
温见琛愣了一下,“……是么?”
他顿了顿,又面露释然,“但生活就是这样的,改变能改变的部分,改变不了的就只能去适应它,不然会过得很别扭很难受。”
也许是夜晚会助长人的谈兴,摄像师又问:“你第一次见到死亡的患者,是什么时候?什么心情?”
“本科阶段实习的时候,在ICU,心情……”温见琛耸耸肩,“不太记得了,除了觉得生命脆弱以外没有太大感触,因为我不管床,对这个患者的感情……姑且这么说吧,付出没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就觉得还好。”
摄像师问他,对今晚的事有什么感触,他心说其实没有什么感触,这不过是他过去几年和未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里的普通一天罢了。
但有镜头看着,这么说明显很不符合正能量的要求,于是他捏着听诊器想了半晌,道:“希望医学能发达到可以挽救更多生命的程度吧。”
这大约是每个从医者的美好愿想。
温见琛这一晚都没有阖过眼,陆续有患者前来,要住院的,要打针的,要拿药的,检查单、处方单甚至是住院单一张接一张从诊室出去,外面的天突然就亮了。
早上七点半,温见琛趁这会儿没病人,去了趟更衣室,刷牙洗脸过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
重新回到办公室,林泽问他:“小温早餐想吃什么呀?”
温见琛被这么一提醒,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刚想说随便来点食堂的豆浆油条吧,还没开口,手机就响了一下。
解锁一看,是裴冬宜发来的信息。
小裴老师:【你睡醒了吗?要回来吃早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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