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琛扭头再次看向躺在病床上男人。
医患双方这时都沉默了下来,隔壁床的老大爷被吵得没法睡,这会儿正醒着,好奇地看着他们。
黄越从门外进来,见老大爷正看热闹,便过去问了两句,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他们的说话声打破了温见琛和病人之间的沉默。
温见琛道:“虽然你老婆说得有点难听,但是……总体而言,她也没说错,你确实是不敢面对这个结果,可是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活着?既然死过一次没死成,那我们干脆就活下去,怎么样?”
“她虽然一直说你不好,可是我没有在她眼里看到恨,她只是对你……”他斟酌了一下,换个说法,“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有些话说了可能没用,但还是要说,希望你想想你的父母妻儿,不要还没被病打倒,就先被自己吓死了,她觉得你懦弱,你真的不想勇敢一次给她看看吗?”
他说完这些话就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一下挂在架子上的吊瓶,看针水差不多完了,就按床头的铃叫护士过来。
等值班护士帮他换了针水,他又安慰了两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和黄越一起要离开。
刚转身,就听他终于开口问道:“医生,你说……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茫然、不解和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让温见琛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他回过头,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疾病是不讲道理的,你的身体有可能给过你提示,被你忽略了,也有可能……它就是突然就来了。”
这世上有许多不讲道理的事,他的眼睑垂了垂。
男人再没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温见琛和黄越一前一后地出了办公室,将患者妻子带到办公室去做思想工作。
可是他们萍水相逢,并不了解人家两口子的恩怨情仇,能做的,只是站在医生的立场上,向家属建议尽量让患者宽心,好好配合治疗。
仅此而已。
所以黄越最后说了句:“虽然对您很不公平,但我们还是希望您能让让他,别跟他吵架,也别再刺激他,这对他对你都没什么好处。”
对方一听便落泪了,哭着说:“我让了他十几二十年,还不够吗?”
她的话匣子和眼泪开关一起打开,絮絮地说起自家事来。
黄越是值班医生,要忙着看病人处置病情,只有温见琛能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她倒苦水。
说她年轻时媒人介绍了几个对象,她挑了最老实的那个,因为,“我自己是个主意大的,是家里的大姐,下边几个弟妹都是我带大的,我习惯了做主,就想着找个老实听话的。”
“他年轻的时候其实还可以,有什么也肯跟我说,又肯听话,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也肯干活,工资全都上交,不抽烟不喝酒,不去嫖不去赌,公婆也和善,家里都让我做主,花一块钱都要问过我……”
起初新婚几年是真的相处和谐,家里蒸蒸日上,也不知道哪天开始慢慢就变了。
夫妻之情从见到一个人就心生爱意到仅剩责任和亲情,这个过程到底要多久,各家有各家的账簿,总之到后来,他们开始争吵,女人越来越强势,男人越来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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