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钟吟只申请离开三天,但上层领导都一致认为,她不应当再继续参加接下来那小半个月的培训,新补了一名成员来接替她的位置,钟吟表示理解与配合。
既然已经匹配到了肾.源,器官移植手术需要尽快。
苏锦已经在昨天到达了S市、身体处于适合手术的状态,尹同济以及他的家人也已准备好,医院立刻安排了手术。
钟吟自己就曾跟过一台肾.移植手术,那时候她还不具备独立工作的资格,只是站在导师后头看;现在她具备独立工作的资格了,被手术者却是自己的妈妈。
钟吟上次跟的那台手术很顺利,而且肾.移植的成功率达到95%,风险较低,但是当她真正看到苏锦躺在病床上被推进去的时候,心里还是尤为紧张。
这是钟吟第一次有在走廊上等待、而非在无菌室里奋战的经历。
一旁钟和川的心情也和她一样焦虑,双手背在身后,不断地来回踱步,担忧之色全写在脸上。
走廊尽头,“手术中”的红色灯光很刺眼,周围安静到只剩下反反覆覆的脚步声。
这父女二人极少有单独相处的时候。
钟吟对钟和川有怨,但苏锦和他在心灵上又确实无比契合。
他好歹是自己的生父,只不过性格懦弱,总让她和苏锦在钟家受委屈而已。
好像从高中开始,她就没怎么跟钟和川交谈过了,以至于现在连一句“爸”都觉得喊不出口。
钟吟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语气生硬地道:“过来坐一会儿吧,手术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
钟和川很意外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听到声音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半晌,才缓缓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两人中间还隔了一个座椅,视线双双平视前方,气氛莫名尴尬。
钟和川交握的双手不断摩挲,掌心都冒汗。
他的嗓子沙哑,很难发出声音,酝酿了许久,才红着眼眶道:“茵茵,这么多年了,是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妈。”
钟和川是钟文丛四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平辈中最受宠的。
在前妻陶远仪因意外亡故之前,两人的儿子钟琪轩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钟玥夕还金贵。
苏锦是续弦,身份本就尴尬,而苏家又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苏锦被钟家这样刻板守旧、注重门第的大家族所看不起是必然的,但钟和川当时还是不顾一切地娶了她。
钟文丛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不忍心直接将从小宠爱到大的么子赶出门,回回不顺心,都把气撒在苏锦身上。
有老爷子带头,下面几位小辈就更加明目张胆地排挤苏锦母子。
钟吟自从出生起,非但没有得到过正经钟家小姐该有的待遇,还时常被人羞辱,尤其是对她充满敌意的钟玥夕,以及一口一个“小三”“狐狸精”喊着苏锦的钟琪轩。
钟和川软弱,只会用那些文绉绉的话去驳斥作恶的人,气到满脸通红,被人当笑话看。
他次次发火和反抗都无用,只能看着妻子和女儿被人冷嘲热讽。
原本钟和川与陶远仪被迫联姻,前者心里装着苏锦,后者心里装着她真爱的男人,二者互不相爱却相敬如宾,谁都没有愧对于谁。是以,钟和川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锦和钟吟。
他的妻女明明身在锦衣玉食的高门大户里,身份也名正言顺,却因为他而受尽了这样的苦。
就连现在宁静祥和的日子,都还是钟吟被钟家逼迫,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换来的。
钟和川无能了一辈子。
或许是人老了就容易伤感,再加上此刻的氛围又令人感怀,他抹了把眼泪。
钟吟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煽情,皱着眉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等妈妈的身体养好了,你们就搬出去住吧,”钟吟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落在何处,声音也淡淡的,“找一个靠海的城市,开一家小店,或者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都可以。”
“这么多年来,你最懂妈妈,你该带她去做些她喜欢的事,别留在钟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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