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时隔八年,他在离家整整八年后,重新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然后,在这里定居下来。
时间一下子慢下来。
春去秋来,从春耕日到大雪纷飞,再等新一年春暖花开,一切周而复始。他终于有时间去感受一整个季节的变化。辽阔的草原,不似洛阳那般风花雪月,却有万物生长的韵律。
时间会治愈一些细小的伤口,那些不算最深的伤痕,无论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会随着春雨慢慢地融合,在夏天长出细痒的伤疤,在秋天反复拉扯隐隐欲裂,在冬天厚厚的衣服下再重新长好,如此,两年,才近乎痊愈。
只是,唯独,还有一件事放不下。他从来不跟人提起在洛阳的事,不提在离开的这几年,经历过些什么。
纵横如迷宫般的富饶街市,喧闹鼎沸的人声,远处安宁静谧的佛塔,夜晚烟花与脂粉香味弥漫的护城河,还有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都好像成了一个遥远的梦。他会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发现,等他回到这里之后,洛阳,又成了值得怀念的故乡。
既然是王的继承者,除了怀念过去,当然还有别的事要做。他的许多生活习惯,先因为在洛阳待久了,再加上外头打仗那几年,变得格外冗杂。东市是个好地方,娜依塔公主那个会画画的男宠,也算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赫连翊把这厮丢到东市卖画,后来又给了个小官,管理东市的生意。
至于自己的房间,赫连翊原先只想让屋子看起来不那么空空荡荡的,就去东市搬了几张喜欢的桌椅回来,再加了几个貔貅香炉,不久后又多了几块小屏风和刀架,再换了一张紫檀木的架子床,又为了跟床配套,搞来一张梨花木的书桌,一深夜关上门,点上一支白檀香,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洛阳。
屋内的东西堆满了,墙上就显得空荡荡的。那法老给赫连翊送来一幅壁画,画上是狮身人面像,虽然有些古怪,但也就这样挂着。赫连翊始终无法忘记那张面具,他去淘了许多面具回来,那些面具大多面目狰狞,半人半鬼,可挂满了墙面,却也不让人觉得害怕。
面具上嬉笑怒骂坦坦荡荡,底下的人心沟壑纵横总是难猜。
就这样,两年的时光静静的过去。
如若有缘,自会相见。梁万春曾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踪迹。可人与人的缘分,就好似风中的浮萍,连擦身而过都是修来的福气,更何况再牵起一段情呢?
但是,又好像心中无比笃定,一定会再见到这个人的。
梁万春,还是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再来吧。
他对裴静的恨意,随着生活的安宁而平静下来,可再想起来还是时常在心中汹涌。恨这一切发生后再也不能做回正常人,恨奎木狼,可以让奎木狼去死,裴静却永远缠绕在他心上。
平静的日子过了许久,在第二年的秋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赫连翊整天待在皇宫里无事可做,他的父亲虽已头发花白,但那是习惯了在草原上疾驰,整日风吹日晒沾上的,纵使到耄耋之年,也依然精神抖擞。
父子之间平日里也没那么多话可说。他的父亲将一枚雕刻着雄鹰的戒指交给他,意味着从此,他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继承人,之后便将一些事务交给他打理,平日里很少管他。
纵使他有很多时间去消耗,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他还是觉得浑身的劲没处发泄。
塞外多美人,可塞外的美人性情刚烈,也不愿都被关在宫门之内。她们喜欢在夜晚的草原上跳舞,唱歌弹琴,自由地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连个谈恋爱的对象都没有,赫连翊在某个春天,望着满地长满粉色小花,飞舞的蝴蝶的世界,闭上眼睛时,觉得心中蠢蠢欲动。
好像有一只小蝴蝶在他心中飞过去。他想谈恋爱,最好跟以前认识的人有点像,但又不那么一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这样的人就好了。裴静带给他的伤害太多,他不想面对让他那么伤心的人,可除了伤心,还有许多让他迷恋,和无法忘记的地方。
这么想过之后没几天,娜依塔公主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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