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同深处的府邸,朱门轻掩。
花厅里,四角放着冰盆。
江夫人与对面的男人相对而坐,却相对无言,气氛沉闷,
她只能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一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将一盏温热的茶水推至她面前,“芸娘,方才去庙里,累着了吧?喝口茶润润、”范慎的声音温和体贴,听在江夫人耳中,却让她心底直冒寒气。
直到那只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
江夫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将手抽回,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范慎不过四十出头,面容较之年轻时没有太大变化,只眼角添了几道细纹,更显沉稳威仪,通身气度儒雅雍容。
“芸娘,”他忽然起身,走到江夫人身侧,俯身端详她的脸色,眉头微蹙,“脸色这样差,可是晒着了?还是跟着的人不尽心?”最后一句语调依旧轻缓,却带着不容置辨的威压,侍立一旁的丫鬟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瑟瑟发抖。
“伺候主子,连主子不适都瞧不出,留你何用?拖出去。”范慎淡淡吩咐,“换懂事的来。”
江夫人张了张嘴,想求情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却被他垂眸看了一眼,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她的鬓角,语气平淡无波,“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不值当你费心。”
江夫人手心渗出冷汗,他却极自然地执起她的手,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低笑了一声,“还是同从前一样,一紧张手心就冒汗。”
说着,竟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净的锦帕,细细地,轻柔地为她擦拭,他低头时,高挺的鼻梁在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浓密的眼睫低垂,神情专注。
“放宽心,”他声音低沉,“咱们的尧儿,在外头好着呢。”
“他既然是我范慎的儿子,我这个当爹的,还能不管他么?”
江夫人依旧低着头,沉默。
范慎似乎也习惯了芸娘现在这副模样,不喜欢跟他说话,总是低着头,看起来木木的,偶尔抬起眼看他时,那眼神却又显得很专注,他让下人把她喜欢的糕点端了过来,白玉般的瓷盘里盛着几块莹润剔透的糕点,隐隐散发着牛乳的甜香。
--
江南,夏日的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军营辕门前,一滩刺目的血水被雨水冲刷着迅速漫开,几颗面目狰狞,犹带惊骇的头颅滚落在泥泞中,死不瞑目,
刚刚亲手行刑完毕的章尧,缓缓将尚在滴落浓稠血水的长剑,“锵”地一声收入鞘中。
他脚下,一颗头颅的眼睛瞪得极大,正对着他。
“军规铁律!嫖宿娼妓者,斩!临阵畏缩,擅自脱逃者,斩!”章尧的声音穿透雨幕,他环视着周围肃立的将士,目光如刀。
他立于人群中央,饶是在这风吹日晒,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了数月,章尧的肤色依旧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冷白,在一群黝黑粗糙,汗水泥污满面的军汉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份异样的白皙,初时曾引来无数轻视的目光,以为不过是个不堪大用的白面书生。
然而当这个书生数次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将敌酋头颅悬于马侧,更接连处置违逆军法的悍卒,眼都不眨时,再无人敢以貌取人,此刻他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他鸦青色的发,贴在苍白的额角。
“你,”章尧剑尖倏地指向人群中的一个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