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水似的上船又下船——想必不是“请”来的,一群老家伙自以为落入匪徒手里,命将不久,吓得哆里哆嗦,话都说不利落。
好些个草莽汉子把持着谢离的房门,有凶神恶煞的刀疤头陀,有身穿苗服的老妇;有肩扛大刀的山匪;也有举止孟浪的姑娘,露着雪白的臂膀,到处与人调笑。
他这时才知道为何谢离常笑他古板乏味,这些人举止放浪,男女之间竟毫不避嫌,你摸我一把,我打你一下,污言秽语,放肆调笑,也都不讲什么脸面规矩,抱着兵刃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入夜便四仰八叉的就地睡着,将谢离的卧房守的如同铁桶一般。
陆丘山等人看都不敢看,两手笼在袖里,臊的脸皮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躲躲,连连道:“不成规矩,不成规矩,这像什么样子!”
卓春眠好奇的要出去看,陆丘山板着脸把房门一关,翻出一只秃头笔,逼他默写《太上感应篇》。
魔教教众互相亲如兄弟,唯对昆仑山的几位侠士嗤之以鼻,一见他们就恨得咬牙切齿,林故渊不怕他们,却不想硬闯搅扰了谢离休息,远远等在一旁,一等就是一天。
他生的清俊白皙,那些旁门左道又极是粗野难驯,见他对谢离如此关切,都笑嘻嘻的打趣,林故渊早被谢离的一张油嘴练出了清心法门,眼中无波无澜,只做他自己的事。
没等来谢离,倒是看见了温酒酒。
温酒酒身着黑裙,端了只铜盆从谢离房里出来,看见是他,昂首加快步伐,林故渊拦在她面前:“温堂主,请让我见一见他。”
温酒酒只得停住脚步,一反先前在总坛初见时的妖媚活泼,低垂眼角,冷冷道:“不必,他有郎中照顾,也有人轮换为他传功疗伤,不劳你费心。”
林故渊问她这病因何而起,到了何种地步,温酒酒都只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句不答。
林故渊神色愈冷:“温堂主,你们这么防我,他知道么?”
“那是自然。”温酒酒突然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们趁他病重,故意欺负你?”
林故渊脸色一沉,温酒酒干脆道:“他都知道,他不想见你。”
说完一拧身子就走,林故渊不死心,上前追问:“是他亲口所说?”
“是。”温酒酒道,“你也不想想,他是我们主上,他若要见你,我们敢拦吗?”
她打量林故渊,见他面容棱角分明,神情孤冷,既不温柔,亦不体贴,一看便是难相与的人,很替自家主上委屈,忍不住打压他:“你啊,不要一天到晚太拿自己当回事,放着好好的生门不走,偏要来闯我们的鬼门关,能从这条船上活着出去就是好事,别的不要想,也轮不到你来想。”
她踮起脚,凑到林故渊身旁,掩着嘴嘻嘻笑道:“若他有任何不测,我便要给你们下毒,让你们痴呆流涎,团团转圈,东倒西歪,只怕你们变了傻子,还不知我从何处下手——”
一股冷香钻进鼻孔,他一阵目眩,想起温酒酒随身佩毒,向后退开半步。
林故渊不与她计较,反复思忖谢离的话,想到天子峰时那句“去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心头只觉不祥,可问也问不出个究竟,这群古怪蛮横的魔教教众护雏似的护着谢离,一致将他排挤在外。
没有人知道,谢离从前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一双多情的黑眼睛,哄着他高兴,陪着他消遣,二人高谈阔论,整夜手拉着手说话,孟焦来时,他们又是怎样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夜渐转凉,他坐在船头,江风吹着素白衫子,遥望一河乱星,有人在岸边放花灯,一盏盏橘色小灯随漆黑河水缓缓流淌。
几个汉子观望着他,上前道:“夜深了,林公子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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