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又打量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墨染般漆黑一片,这具身体的夜视能力却强到恍如白日。周围的树木、树干上的纹理、树冠上每一片叶子的脉络,竟然都清晰可见。
我当时脑子乱,想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从“这具身体原本的人呢”到“我怎么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如果思绪能具现出来,那一定会跟凌乱打结的毛线球一样,放到猫咪面前,人家都不会多看一眼。
现在想想,当时的疑点太多了。
我却只是茫然的坐着,枯坐到第二天天亮。
黎明时的色彩是很好看的,尤其远处的山上盈紫一片,深浅浓淡,氤氲成一片轻盈的美丽的云,无端生出一股蛊惑的艳色。
那是重瓣紫藤,我用新身体超强的视力认出来。
紫色上面是破晓的曙光,胭脂色在霭霭的云上晕开,一点一点变成橙色、黄色、金色,描边似的细腻,是让强迫症非常舒服的均匀的速度。
兴许是因为在山顶坐了一夜,我体温低的令人发指,从内到外都透着晕眩似的恶心的不适。但不舒服已是常态,日出却从没见过。我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耽误欣赏美景的时间。
然后日出,太阳开始挥洒光和热了。
我,烧起来了。
……是的你没看错,我燃烧起来了,只因为晒到了太阳。
灼热的痛感成了我很长时间里的噩梦,这里就不再提了。总之,很久以后我又遇到了当时没烧干净的、只短暂附身了一夜的人时,我才知道:
这个人的名字,叫鬼舞辻无惨。
第2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被阳光烧灼其实只有一瞬间,我不明白这个原理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能比易燃物还快的烧成焦炭?但痛感实打实,长久的停留在神经和大脑中,让我的肢体都不自觉的痉挛蜷缩。
这大概就是被烧死的人都佝偻成天妇罗的原因。
所以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腿一软就瘫坐到地上,手边的什么东西坠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惹得前面对坐着谈话的两个人都向我看来。
我向发出巨大声音的那个东西看去,是一只蒲公英,半人高——也可能更高——顶端缀着毛茸茸的乳白色的种子球。那些柔软的、风一吹就会洋洋洒洒飞上天的小东西如今扎在地上,把地面打出一道裂缝。
……等等,裂缝?
我懵了。
而前面坐着的两个人中的那位女性终于起身走过来,一伸手就把我从地上拔萝卜一样拔起来,顺手举了个高高。
“萤草?”这位有着浅金色长发的女性有一双非常明净的琥珀色眼睛,她举着我仰头看,很不明显的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的看着她,没说话。她反而慌乱起来,把我放到地上扶着我的肩膀:“怎么了?怎么哭了?哎哎别哭呀……”
“好疼……”我听到陌生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溢出,带着恐惧的战栗:“好疼啊……”
她好像又喊了些什么,有别的人匆匆赶来,把我围在中间关心的问话。但我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也看不见他们的面孔,只有嘈杂和黑影一起放大。
最终吞噬一切。
…………
这一天半真是绝了。
再次醒来——这四个字我都说了多少遍了——的时候,入目为熟悉的和式建筑……的屋顶。我能感受到自己躺在并不柔软的榻榻米上,被褥里有紫外线杀死螨虫的气息。
说的文艺点就是阳光的味道,但我现在对那个球体有心理阴影,并不想提到它。
女孩子娇软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醒啦……把阿爸他们吓坏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谢谢,但这不会妨碍什么。
我慢慢地扭头去看说话的人,不,或许并不是人类:她额头上长着两只娇小的角,容貌漂亮,娇嫩美好的让人想到春天树上盛开的一朵桃花。
“你是谁?”我问。
声音沙哑,有点像被灼烧过。
我知道这是自己身体的应激反应,恐惧和痛苦至今仍残留在“灵魂”里,让我不得安宁。
那个女孩愣了一下,我听到她喃喃地说:“不会吧……哎,这是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吗?”
我用真诚的眼神告诉她不是。
她慌了,匆匆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阿爸”,间或喊出“萤草”“傻了”之类的字眼。
……微妙的感觉被误会了呢。
不过已经听到好几次的“萤草”大概率就是这具身体的名字了,虽然连累他风评被害,但只要之后解释清楚,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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