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累得瘫倒在车厢壁上,嘴里咕哝着:“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第92章 殿下不可!
一双白皙的手在铜盆洗净巾帕,拧干,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璐王将温热的帕子俸给皇帝,又亲手过滤汤药,放在皇帝手边的榻桌上。
皇帝疲倦地揉一揉眉心。
“看奏疏太劳神,臣念给父皇听。”璐王道。
皇帝肩头有一处箭伤,箭簇没入腠理,没有及时处理,哪怕后来完全愈合了,每年也总会复发个两三次。
每一次旧伤复发,璐王都是衣不解带的侍奉汤药,帮他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
这次本不想叫他来,可自觉这次比往次病得都要重,从前在军中时,也见过太多死于旧伤复发的将官和兵士,心里没底,还是将他叫来多交代几句为好。
“臣刚刚在外面,见到了陈学士的儿子。”璐王道。
皇帝将汤药饮尽,痛苦之色转瞬即逝:“怎样,是那刘平安可比的吗?”
璐王躬身颔首:“臣已知错了。”
其实只是匆匆一眼,能看出什么来,他想吐血倒是真的,谁能想到父皇挂在嘴上两三次的人竟是个小孩子,崩豆那么大,能找到才是怪事……
“皇后说,你这一出叫‘彩衣娱亲’,朕权当是‘彩衣娱亲’吧。但你应当知道,双亲最期盼的到底是什么。”
缠绵病榻的人总是容易焦虑,看着眼前这个唯一成年的皇子,皇帝知道,一旦自己撑不过去,就没有第二人选了。
因此他说:“清流、直臣,固然不可或缺,可朝廷最缺的永远是实心用事的干吏,这是朕登基三年才明白的道理。朕命翰林院的学士们去你府上讲《礼记》,陈琰去了吗?”
“回父皇,陈学士公务繁忙,还没有抽出时间。”璐王道。
皇帝说着,从书案上翻出一份劄子:“他确实忙,除了操心本业,还记着朕在小传胪时问他的问题,这两年走访武职、查阅典籍,写成一份应对西南土司叛乱的条陈,名曰“改土归流”,朕命人抄了一本,你拿回去看,写一篇心得给朕。”
“是。”
“朕明日给他传道口谕,让他抽身去几次。到那时你就知道,除了清流直臣,还有一种人,不避诽谤,不计得失,一心将国事办好,孟子称这种人为‘社稷之臣’,不但要栽培提拔,还应善加保护。”
“臣记住了。”璐王道。
“再者,读书人应以道德入仕,君王却不能只以道德取士,对于有所专长的能臣干吏,亦可以大胆任用,若凡事都要求尽善尽美,有一点污点都要求全责备,朝廷靠什么人去建立功业呢?德才兼备者少有,人无完人才是常态,没出过错,说明没做过事,所以宁愿用德行稍瑕但才能胜任之人,也不要用清直平庸之辈。”
璐王先是一愣,然后唯唯应是。
“平安只是个孩子,不是什么卧龙凤雏、在野遗贤,你别去扰他,让他慢慢长大。”皇帝道:“陈琰、韩让这等人,才是百年一遇的兴邦之才,朕只怕来不及提拔了,能给你们留下这样的利器,也是朕的遗德了。”
璐王疾声道:“父皇春秋鼎盛,不要说这样的话。”
皇帝只是摆手,今天说了太多的话,伤处本就作痛,一到下晌又烧起来,全身都酸痛的厉害。
璐王便又叫来太医。
今日是沈太医在配殿当值,为皇帝换过外用的疮药,又加了几味散风祛邪的草药,收起药箱,满目担忧的对璐王道:“陛下务必要戒劳累,忌忧虑,要清心寡欲。”
璐王蹙眉,清心寡欲倒是没问题,可劳累和忧虑该如何避免呢?
皇帝喝了安神汤,一觉睡到定昏,脑袋里像灌铅似的,旧伤也跟着叫嚣,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满室草药的酸苦味,不远处支着一只药炉,太监正盯着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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