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看书,灯暗了就添油,墨干了就研墨,水凉了就掺水。
字迹难看又如何,迟早会好看的,“坐得住”才是读书人最大的资本。
洋洋洒洒三千言的文章,平安抄完最后一个字,累的直揉眼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琰本想让他歇一会儿,片刻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索性将他手抄的文章整理成一沓,和孩子一起抱上了马车。
夜已深了,长安街两边的商铺次第打烊,陈琰趁着小吃店还没关门,打包了两份艾窝窝,带回去给月白和孩子当宵夜。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吵嚷声,随即一个急刹车,平安险些栽到椅子底下去,被陈琰一把抱住。
他茫然地看着四下一片漆黑的车厢。
陈琰掀开车帘,阿祥低声对他说:“大爷受惊了,看服色,应该是东厂和大理寺的官差闹了点矛盾,惊着马了。”
陈琰下车来看,哪里是发生矛盾,分明是一名东厂领班在骂大理寺的公人,旁边还停着一辆囚车,天光暗淡,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阿祥催促道:“大爷,快上车吧,别招惹东厂。”
陈琰回到马车,命车夫绕一条道走。
“什么事呀?”平安迷迷糊糊的,就听见车窗外有人颐指气使地喊着“东厂提人不需要驾帖”云云。
“别怕,爹在呢。”陈琰宽慰一句,搂他在肩头靠着:“睡吧。”
平安到底没吃上艾窝窝,回到家洗漱完了倒头就睡。
次日起了个大早,特意请假去京郊码头送老爹。
来去不过三五个月,陈琰本来也用不着他送,不过今天是七月七,护国寺有庙会,林月白可怜他假期被两位师祖瓜分干净,特意帮他请一天假,带他痛痛快快地玩了半天。
“娘亲真是天下第一好!”
平安两手都是炸串小吃,身后尾随的九环和陌露手里拿了好几样玩具,他们步行走到街口,才登上马车。
从人头攒动的护国寺大街出来,林月白看着玩了一头汗的儿子,仔细叮嘱:“听说怀义县有户人家,孩子出门玩耍没回来,几个驿足在驿道边发现了尸体,顺路送到顺天府衙,顺天府衙称越级上诉不肯受理,抄送刑部,刑部又抄送大理寺,结果惊动了东厂。”
平安听得心惊肉跳,这也太吓人了。
不过仔细想来也有很多疑问,虽说民间凶杀案也是大案,但也不至于惊动厂卫吧?
林月白又道:“所以啊,你过几日去师祖家住,不可以一个人往外跑,听到没有?”
平安乖巧点头,他可是惜命的很,打算这段时间都不打算独自出门了。
平安以为这件事会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然而并没有,几乎鲜少有人知道,即便是知道也缄口不言,毕竟东厂插手了,谁敢触这个眉头?
到了学堂休沐,平安如约来到郭府,门房的下人领着他去书房见二师祖,就见到郭琦鬼鬼祟祟的猫着腰从书房的窗户下溜过。
看到他,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沿墙溜走。
平安走进书房,二师祖不知干什么去了。
他环视这间书房,除了一张大桌子,窗边明亮处还有两张小桌案,一张空荡荡的,整齐的摆了一副笔墨纸砚,另一张桌面书本纸张凌乱,案头摆着一本《王右丞集》,想必是郭琦的书桌。
说来也真是奇怪,二师祖这样严肃的性格,怎么会养出郭琦这么跳脱的儿子呢?幼子的待遇果然不同。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正在自言自语,郭恒走进来。
“二师祖!”平安朝他团团一揖,将手里的什锦攒盒端到桌案上去:“我娘亲手做的糕点,叫我拿来请您尝尝。”
郭恒难得摆出一个笑脸,命人将点心盒拿到后宅去,又问平安:“刚刚在念什么?”
“想起一句诗来。”平安脱口而出:“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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