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有多风光,授官后就有多难熬。
都说树大招风,状元本就不是那么好当的,何况他这个状元,是被皇帝从会试第一百零一名直接提到一甲第一的,在本朝还是第一例。
他殿试的文章,阐明了攻打晋南的必要性,而以兵部尚书杨贯为首的许多文官,以与民生息为由,反对皇帝对晋南用兵。
因此在杨贯眼中,陈琰就是一个媚上投机且成功了的小人。
可身为景熙二年的恩科进士,陈琰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立场,新君与旧臣永不过时的斗争拉开了序幕,皇帝没做过一天储君,没有潜邸辅翼的旧臣,因此求贤若渴,希望尽快补足这一缺口,这才有了他们“暮登天子堂”的机会。
若陈琰一味去迎合老臣的观点,那才是不知所谓。
新科状元,照例授予六品修撰,留在翰林院读书修史,然后韬光养晦,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
偏偏诬陷他舞弊的幕后之人尚未有定论,杨贯又盯上了他。
杨贯不但是兵部尚书,还兼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偏偏是陈琰的顶头上司。
陈琰上任第一天,他就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了他——从书山墨海中找寻线索,还原一本古籍的残缺部分,用以修著前朝历史。
巨大的工作量占用了陈琰几乎全部的精力,同僚也为他抱不平,不过他没有一句怨言,每日早出晚归,埋头钻研,凭借超群的记忆力和惊人的阅读速度,终于在时限之内还原了这本书。
杨贯铆足了劲找寻他的错处,然而他完成的无懈可击,于是又有了第二本,第三本……他初出茅庐,没有与杨贯抗衡的能力,只有暂且忍耐和蛰伏。
……
满城欢庆的气氛还未结束,林月白就收到了丈夫的家书。
陈琰被授官六品翰林修撰,希望她带着平安尽快动身进京,一家团聚。
赵氏也担心陈琰远在京城无人照应,给儿媳封了一笔汇票,遣上十几名趁手的家人,让她去京城买房置业、雇佣下人,还特意嘱咐她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要勤俭节约,旁人家有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自己家有难处也要及时打点。
林月白心下了然,陈家这样世代经商的人家,子弟外出做官往往花钱如流水,他们削尖了脑袋考功名,是为了提升家族的声望地位,不是为了给家里赚钱。
因为家境优渥,生活铺张一些也无大碍,刻意装穷反倒招人笑话。
那些清贵的书香门第则全然相反,他们的财富起源于功名,在家乡可以侈靡奢华,一旦到了京城或任地,多半以克勤克俭、朴拙清贵的形象示人。
许多事,平安都能听个似懂非懂,陈老爷却显得一窍不通,一家人在商议今后的发展大计,只有陈老爷忙着给状元周边做编号。
“祖父,祖父……”平安拽拽陈老爷的衣袖,小小声的问:“您收藏我爹的汗巾子做什么呀?”
陈老爷道:“不懂了吧,万一你爹做到首辅,这些东西可就价值不菲了,等他百年之后,即便家道中落,后世子孙将它变卖了,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平安:……
这真是一项很小众的投资哈。
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几百年后,这座祖宅开发成为“陈琰故居”,这些带着编号的家什儿陈列在堂屋两侧的玻璃柜里被游客拍照打卡的场景了。
他常常思考为什么祖父活了五十年依然能保持天真无邪,或许有些人的人生就是这么一帆风顺,小时候靠父母,长大了靠媳妇,老了靠儿子,死后还打算变卖儿子的周边……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比他这种明知老爹会成为奸臣,还要眼睁睁看着他走上仕途的小朋友,活得快活多了。
世道不公啊。
平安照照镜子,觉得六岁的自己,远比四岁的时候老了很多。
……
到了三月底,天气转暖,家里就开始准备衣物,采买用品,打包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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