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氏所建琉璃塔。”
李小六点点头:“那座塔材质奇特,一至晴日流光溢彩,委实很罕见。”
“然世勣所喜爱者,并非此塔。”他不紧不慢地伸手入袖,递她一卷书册,“乃是为了此物。”
“我不爱读书。”李小六一瞥便头疼,直白推拒。
“六娘不妨打开一览。”
望他坚持,她便接过书册,捧入掌心翻页细观,那竟是一卷拓本,拓下的正是当年王氏琉璃塔建成之时,她应邀所写之铭文。
李小六蓦然怔了一顷。
半晌后,她恢复了神情,唯独打量他的目光逐渐复杂。
“世勣所言为真?”李小六半眯双眸。
李世勣那双瞳目面临万军亦从容自若,此时却窥不透少女问语的意图。
“不敢有假。”他低声道,“世勣以为,六娘应当早已知晓。”
李小六摇摇头:“我不晓得。我若晓得,便早该与你讲清楚,而不是耽误你至现在。”
他的心倏尔沉至谷底。
良久,他艰难扯出一笑,裹挟三分自嘲:“瞧来六娘果然对我无意。”
“我并非对你无意,我是对嫁人无心。”李小六邀他坐下,教他婉拒,索性定住脚与他一道站立,“你还不够了解我,其实世间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子不知凡几,世勣只是未经深思熟虑,才有了喜欢我的错觉,你——”
“六娘。”李世勣头一回打断她的话,李小六只得噤了声,男子深深凝视少女,“我已如六娘所言深思熟虑数年,以为远离长安便能抵消这不该有的情感,孰知即便自请远放并州,亦难抑痴心妄念,是故不得已冒犯六娘,将实言相告。六娘便当适才世勣所言皆为谵语,姑且一笑了之。”
将滞埋已久的心声倾吐,语罢,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专注聆听,顷刻弯唇,笑容诚恳而烂漫:“那我很荣幸,能拥有世勣这般优异男子的真心。”
“秦王帐下俊采星驰,世勣不过平庸之材耳,谈何优异。”
李小六道:“鹤入鹤群中照例还是鹤,不会变成鸡。世勣何必谦虚,倘若连你也自卑,那我这般不学无术之人,岂不是更该自惭形秽。”
李世勣不禁展容,被她粗劣的比喻逗乐。
他笑道:“六娘向来豁达,世勣还未曾见过六娘自惭。”
李小六晃首:“世勣不知,与你们在一起时,我时常会觉自卑。”
他微愣,旋即抚慰:“六娘不应将短处与他人长处比较,须知六娘优点烁如繁星,我等亦拍马难及。”
“我知道。”李小六大言不惭,把头一点,“所以我现在不自卑了,那皆过去了。”
她又仰起脸颊,炯炯盯他:“我能有幸与世勣做永生永世的好朋友么?你若为难,那便罢了。”
“永生永世?”
李世勣陡然一震,下意识重复默念。
这个字眼太过陌生,片刻之后他方意识到承诺背后的意蕴——终此一生,他都不会背叛她。
他自然不可能背叛她。
“世勣答允六娘。”他接过她的目光,视线未曾偏转,“我与六娘,当为永生永世之挚友,还望六娘莫要背弃。”
他从来不是纠缠不清的性子,既然未得回应,他亦洒脱放手。忍抑越久,一朝释怀之时,除却些许寂寞,胸口忽有大片清风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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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六半塞半威胁地硬让李世勣取走玉梳篦,为增加趣味性,除了套圈,她又搬来一双靶子,约定若能射中红心者,便可随意挑选一份奖励。
“就这般容易?”尉迟敬德闻罢规则,不由伫立原地,难以置信地再三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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