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热茶也未喝一口,着急忙慌叙罢前因后果,恳求道:“我已不知再寻何人,本不愿再劳烦你,无奈秦王出征,除了你我再无他人可求。”
竟是李渊调命李靖征伐江陵萧铣,途中萧铣控制险塞,唐军路阻,迟迟不得进兵。此事被千里之外的李渊闻之,立时大发雷霆,以为李靖有意贻误战机,前仇旧恨涌上心头,旋密令峡州刺史许绍将其以军法处置。
李敳目眶灼红,几乎垂泪:“天子近侍曾蒙我李家之恩,甘冒风险向我报信,我欲入宫陈情,你阿耶却将我拒之门外,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来求你。”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教人敲了几敲。
李敳立即噤声。
“外头暴雨,公主屋中可还安好?”是侍女的声音。
“无事,你自去忙罢。”李小六赶紧回话。
足步渐远,李敳方放松耸起的双肩。
“小六可有办法?”祈求眼神紧盯住尚在思忖之中的李小六。
李小六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脑海里闪过无数后果,末了深吸一口气,作出决绝姿态:“罢了。”
她提笔呵开墨,从旁取过一卷空白丝绢,李世民常以此传达教令,她一笔一画模仿李渊字迹,摇动笔杆,以李渊口吻迅速撰下数行字,大意为经朕反复思量,适才口谕不作数。
口中道:“宫里有夜禁,阿耶早已睡下,目今去寻阿耶已然来不及,我练过阿耶笔迹,你拿着这封信,无人能窥出真伪,他们料不到有人敢假传谕旨。”
俯身吹干余墨,李小六折起绢布,塞予李敳:“你乘夜飞马加鞭,在传令官后脚抵达峡州,方能在行刑之前救下小李将军。”
“倘若事情败露,你该如何?”李敳忧问。
李小六扬声:“你忘了,我是阿耶的女儿,最多不过被阿耶责两句而已,不痛不痒。”
自古矫诏便是弥天大罪,李小六虽不爱读史书,也对后果清楚不过,小则重罚,大则丢脑袋,便是公主也不例外。
李敳尚自犹疑,她连声催促,予他一颗定心丸:“你莫怕,我就赌阿耶会反悔,明日清醒后定会收回成命,只是届时懊悔也来不及了。”
时刻紧迫,李敳点点头,望她一眼,攥紧手中绢布,匆匆转首,留下一句:“日后再来重谢。”
“速去罢!”
他再度推开窗扉,跳上框沿,回头再视她面容,随即飞身跃下,消失于茫茫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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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后半夜,雨势渐息,至凌晨时分,晨光熹微间,天地万里无云,清澈澄晴。
李小六一夜无眠,趴在窗沿凝视天外,心里惦记李敳,掰着手指测算他此刻应该到了何处。
楼下忽作一阵骚动,间杂数道兴奋女声,细听去,乃几位女婢叽喳快语:“快瞧哪,那里有位少年将军在舞剑!”
李小六循沿她们伫望的视线,跑到屋内另外一侧,踮脚推开窗户。
甫定睛,却见一位翩翩少年一袭白袍,迎风持剑,端立府外屋脊之上,身姿皎若临风玉树,不多时吸引底下无数目光,纷纷然仰首望来。
是罗士信。
剑尾缠裹紫绸,迎风猎猎而舞,少年手中剑锋折射朝阳,来如日出龙翔,罢若江海清光。
倏尔,长安城远处回荡晓角,他便伴着这霜天鸣响下劈上刺,龙行五步,那飘荡的紫绸随他动作肆意飞扬,行云流水,首尾相接,当空划破天际。
底下啧啧称赞,掌声四起,霎时淹没长安晨鼓。
一曲浑脱舞罢,少年收剑,竟面向李小六的窗棂,倾下身,折腰深躬一礼。
原来少年攀上屋脊至高处,在烁亮的清晨薄日之下,于炽热的睽睽众目之中,为她献了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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