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霍青山的大嗓门:“……传闻范阳……山匪作乱,李颜封锁来往通道……援军不得行,阻于……”
然后是韩子琛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笑意:“……李颜遣使来……请与结盟……原来应在此处。”
然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坐山观虎,有何不可?”
傅棠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后头的声音愈发模糊了,堂中诸人各抒己见,有人高声,有人窃语,又有人争执,吵吵嚷嚷,亦有拍桌者,为韩子琛所阻。
良久,只听得韩子琛一声断喝,沉声说了一句什么,众将领安静了下来,而后韩子琛提高了调子:“好了,就是如此,不必再议了。”
众将领应诺,至此定论,他们又三三两两地离去了。
待到韩子琛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傅棠梨,他马上走过来,带着若无其事的笑意:“表妹怎么还在这?等了多久,也不说一声。”
此时夜深了,渭州临西北,昼热夜冷,微微地起了一点风,凉意渐渐爬了上来,傅棠梨的脸色瞧着有些发白。
韩子琛立时命人取来了一件大氅,递给傅棠梨:“快披上,这会儿宴席也散了,你别贪玩,我先送你回屋去。”
傅棠梨接过大氅,随意地搭在手里,和韩子琛并排走着,不动声色地发问:“朝廷会派遣援军去北庭吗?”
韩子琛摇头:“河西节度使尉迟敬已率部亲往,但被李颜所阻,安西都护府迎击回鹘,自顾不暇,周边已无可派之部,若待长安得到消息,再调遣人马,不及也。”
傅棠梨的眉头皱了起来:“李颜归顺大周多年,为朝廷重用,他焉敢如此大胆,公然里通外敌,若事发,难道不怕朝廷问罪吗?”
韩子琛好整以暇:“一旦淮王身死,李颜自然会发兵解北庭之围,彼时,突厥人已和淮王两败俱伤,可轻易取之,岂不妙哉?朝廷若追究,顶多说他援救不及,和功劳比起来,不值一提。”
傅棠梨强忍着胆寒,做虚心求教状:“我不明白,李颜为何非要置淮王于死地?那批破甲弩是他送给突厥人的吗?”
韩子琛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神色,反问道:“你觉得李颜为何有此胆量、又有此能耐?”
傅棠梨猛地记起北祁山赵上钧对她提到的只言片语,她心里一咯噔,登时停住脚步:“圣上竟这般容不下淮王吗?”
韩子琛颇感意外,他立即环顾左右,见侍从只是远远地跟着,莫约听不到这边的谈话,但他还是谨慎地摆了摆手,命一干侍从再往后退,而后,才看了傅棠梨一眼:“表妹,祖母原来不是教过你吗,小娘子家,不要太聪明,至少,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太聪明,省得招惹麻烦,你怎么就忘了?”
傅棠梨镇定自若:“大表兄是我至亲之人,我习性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我又何必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呢?”
这话听得韩子琛大为受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我兄妹之间,本来就该如此坦诚相待。”
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我也不瞒你,渭州在宫里安插了一些耳目,多少听得一些传闻,当年先帝本来是有意传位于淮王,不知何故,淮王自请出家修道,今上才承了大统,而今淮王手握重兵,战功显赫,威势日盛,你说说看,你若坐在那个位子上,下面有这么一个弟弟,你能安心吗?”
傅棠梨听得心惊,她目光一动:“但我却听我祖父曾经提及,圣上年长淮王许多,一手将淮王带大,一向极为爱护,是天家难得的兄弟情深,我祖父……”对于尊长,她不好不敬,临时含糊地换了一个形容词,“颇睿智,他的评判应该不会出错。”
韩子琛“哈”地笑了一下:“傅家老太爷老奸巨猾,眼光自然是雪亮的,但有些话,他也不便和你细说罢了,兄弟情深是真的,口蜜腹剑也是真的,这世间的事,哪里有非黑即白的,天家无父子,何况兄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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