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再又浮现出那夜她苍白消沉的脸,她伏在地上喃喃自语,死了干净,活着有什么意思?那时候他说,不。
不该是无辜的人身死,不该是弱势的人身死,该死的,从来都是那些作恶的人。时隔这么久突然收到回响,裴恕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声:“为什么?”
“哥哥,”王十六犹豫了一下,那件事,他妹妹的死,他也许不想别人提起,像他这样强大的男人,大约是不愿意被人窥见心里脆弱的一面吧,“若是难过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裴恕心里突地一跳,立刻便想起了裴贞。难道她知道了裴贞之死的真相?不可能。后事是他亲身过去处理,绝无可能走漏风声,而裴家嫡女死在乱兵之中,哪怕是为保全名节自尽,父亲也担心被人闲话,对外一直报的是病故,这件事,她绝不可能知道。
那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她是在说这件事?
王十六等着他的回答,他久久不曾回答,抿着唇望着前方,端得平直的肩。是了,他还是不愿意跟她说,毕竟他,一直都是在竭力避开她的。
但他们,原是一样的,同样失去了重要的人,同样的痛苦,不甘。心里的怜惜越来越浓,王十六轻声道:“我之前,也曾想过去死。”
裴恕心里一凛,立刻又想起南山那夜她苍白消沉的脸,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见她流露出那么脆弱的一面。回头,她神色平静,语声也是,就好像说的是别人,跟自己全不相干似的:“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死,也先要把仇人都杀了。”
裴恕下意识地,又看她一眼。她说的明明是杀人,但他无端觉得,她这话似乎也有点淡淡的,厌世的意味。但是不应该,这些天里他冷眼旁观,看着她那么用力地活着,她这种人,似乎跟厌世之类,全然扯不上关系才对。
“哥哥,”王十六侧着身子向他,距离足够近,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都能看见,他没有在拒她于千里之外,反而是带着点微微的疑惑,平静地看着她,这神色鼓励了她,“不要难过,活着的时候好好活,将来死了,也不会有遗憾。”
裴恕心里又是一跳,那隐隐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她这样子,却像是不久于人世,毫无留恋的模样。
道路在前面一转,他们走过一个弯道,日头从
身后映照,影子斜斜地拖在侧旁,两个人交缠亲密的模样,裴恕陡然清醒。
他竟为了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胡思乱想了这么多。她一向诡计多端,她这么说,也许就是为了接近他。
加上一鞭,眨眼便将她甩在身后,山道上积雪不曾化尽,马蹄踏过时高高溅落在道边,裴恕紧紧压着眉。
他越来越容易被她扰动,几乎要让他鄙视自己心志不坚了。
王十六催马追在身后。山道在前面通向大道,出了这里,就不再是终南山范围,他去得很快,风吹袍角,鼓荡的衣袖,让她忽地想起方才他追过来时,也是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一听见她来找他母亲,立刻就追过来阻拦,哪怕他这些天极力避免与她见面。他很关切他的母亲。那么他的母亲,也同样关切他吗?
这疑问怎么也压不住,加上一鞭,竭力追赶在他身后,低声问道:“你小时候,想念母亲吗?”
他母亲奉教之时,他有多大?会不会像她小时候一样,一面怨恨母亲的冷淡,一面又为母亲不经意一次温柔,控制不住的留恋?
裴恕惊讶着回头,看见她眼中的怜悯,一下子愣住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