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的鸣金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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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里,十里,百里,暮色四合时望见平恩县城模糊的轮廓,赵奇筋疲力尽,放慢速度。来时王焕交代过,先去平恩、清漳报信,最后去找王崇义。若论距离,其实王崇义的驻地最近,为甚如此安排?
回头一望,突围时跟出来的一百多人眼下只剩下二三十个,这一路上几番遭遇洺州兵截杀,能剩下这些人,已是艰难。赵奇勒马停住:“弟兄们加把劲儿,马上就……”
“到”字还没出口,肩膀上一疼,早中了一箭,赵奇摔下马背,但见半空中如同飞蝗,无数弩箭从道边长草里激射而出,扑通,扑通!牙兵们一个个倒地身死,赵奇伏在尸体下,听见箭声渐渐停住,有人走来收拾,低低的语声:“左司马有令,一个活口也不留。”
左司马,王崇义?赵奇又惊又怒,只装作尸首的模样一动也不敢动,脖子上突然一凉,早被人用刀逼住:“这里有个活口!”
嗒嗒,黑暗中长靴的声音,赵奇极力抬头,看见白袍黑甲金腰牌,正是王崇义亲兵的装束,冷冷看他一眼:“绑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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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两天,眨眼已是赵奇突围的第五天,援军还没有来,城墙外密密麻麻,围城的洺州军似乎又增加不少,王焕再沉不住气。
整整五天,哪怕是远在魏州的王全兴也该收到消息,没有援军,那么,就只能是,这些人不打算来救。一个怕是投靠了新主子,一个只怕是想父死子继。虎落平阳,竟被这帮猪狗欺辱!“传令,”束好护心甲,“集合!”
没人救,他自己杀出去,区区一个裴恕,还拦不住他。
“阿耶是要弃城吗?那么阿娘呢?”王十六慢慢走来,双手捧着郑嘉的灵位。围城这么久,裴恕显然不准备让王焕跑掉,那么她,就要帮他做到,“上次洺州反攻,阿耶丢下阿娘的遗体自己跑了,这次又要丢下吗?上次黄靖没有动阿娘,这次阿耶再跑,娘的遗体还保得住吗?”
天光昏暗,罩着他阴晴不定的脸,王十六看着他,他劈手夺过灵位:“只要你耶耶还活着,谁也不敢动你娘。”
“是么?”王十六冷笑一声,“那么阿娘,又是怎么死的?”
“你!”王焕气急败坏,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王十六反而凑上去:“你打吧,打死了我,正好陪着阿娘,反正你从来只顾着自己!”
呜呜咽咽,城墙外起了号角,王十六回头,裴恕站在城下,萧萧肃肃,随风鼓荡的衣袍:“王焕接旨。河朔天寒,陛下体恤都知辛劳,特赐锦袍寒衣。”
第15章 在他手上,轻轻一拂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天光照不进幽长的门道,一人一骑慢慢走来,是王焕,不带亲兵,不佩兵刃,只是独自一个。裴恕遥遥颔首:“王都知。”
门道内,王焕抬眼向外,洺州大军都退在远处,城门前只有裴恕一个,捧着圣旨,黄绢底子上隐约闪烁的云纹。皇帝亲赐,这个台阶,给的不能算不大。裴恕种种把戏,到最后,还不是要跟他谈和。一跃跳下马来:“裴使节。”
城楼上下,魏博兵与洺州兵的甲光遥遥相映,王十六从城门里,隔着长长的距离,望着裴恕。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眉眼,依旧是从容沉稳的神色,这么多天的杀戮与血腥并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如山岳,如磐石,让她不由自主,生出再不会变,再不会失去的妄念。
悠长庄严,他诵读诏书的调子:“……王焕镇守河朔,天寒风高,赐锦袍寒衣一领,以嘉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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