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片溅起,划破元吉眉骨脸颊,拉出血痕。
书房里静候的陈云等人俯首下去。
兰玠世子自幼克己,喜怒不形于色,元吉俯趴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知道他是碰了逆鳞,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了。
上首传来的声音不辨怒意,透着失望,“先生自视饱读诗书,博学笃行,外务之事只你元先生做得,便应有博才之人的担当品性,不能扶危帮困,也不当以弱势者为饵施以算计利诱。”
“你元吉自恃甚高,京城兵乱时,独藏府中两月余,未曾接济一人,也未救得一人,她处处艰难,待人假情假意,危难之际,倒未曾舍弃四名婢女,甚至从流兵手里救下一名受辱女子。你二人孰高孰低,问问你的同僚,恐怕也说不出一句你元吉高义。”
元吉脸色灰败,身形摇摇欲坠,嘴唇抖动,几乎欲当场撞柱而死,握在地上的拳爆出青筋。
又颓然松开,叩首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高邵综让他起来,“恒州一战先生伤了腿,高邵综始终记得先生恩情,只先生言行,与高邵综背道而驰。”
“道不同,不相为谋,高某已备下田宅家苑,先生卸印归乡,它日高某若事成,许先生侯爵位,必不会亏待先生。”
“主公——主公——”
元吉伏地,膝行上前,老泪纵横,“老臣愚昧,还请主公饶恕——”
高邵综起身下了台阶,将地上老臣扶起,“常言道君臣相宜有万乘之师,君臣相背,季孙之忧,先生以为我高兰玠耽于美色不堪为主亦无妨,宋怜既为吾妻,吾当爱之护之,先生曾构害于她,实无法再与先生共谋。”
元吉神情灰败,嘴唇蠕动,知已无挽回的余地,双手接过手书,行五拜之礼,停留片刻,只得起身离去,背影枯瘦萧索。
虞劲跪在地上,听得主公军棍六十的处置,似水里捞出的身形松懈下来,定定神叩首谢罪,行礼告退了。
陈云后背被汗水湿透,待侍从清理了地面,方才上前行礼,“臣看元先生亦有悔过之心,主公何不给元先生一次机会。”
高邵综在案桌前坐下,手指压了压眉心,声音平淡,“元吉若有悔过之心,不该朝我请罪,而是请得阿怜宽恕,以元吉智谋,想不到这一层,无非依旧看不起阿怜罢了。”
“亦是看不起我高邵综,他以阿怜为饵,诱陆祁阊为其赴死,让天下人怎生看阿怜。”
那沉冽的声音已带上了寒冽冰冷,“我高邵综,还用不着这般计谋夺取天下。”
陈云便再说不出求情的话来,元吉欲以美色为饵,伏击陆祁阊,将来主公再以平阳侯府嫡女为妻,世人议论起来,不会说杀陆宴是为北疆基业,对主公夺妻,一句枭雄风流,多的是人感慨羡慕,平阳侯女君却必为红颜祸水,受尽天下人议论鄙薄。
去年在北疆时,主公与臣子们交代过,这些事元吉岂会想不到,只不过以为微不足道,便胆大放肆罢了。
案桌上放着两支箭矢,上首冷峻沉冽的男子抬手去取,露出腕间极不相衬的淡青色发绳。
陈云自然知道发绳出处,平阳侯嫡女离开时林州时,这根发绳将乌矛绑在马车里,这几日绕在主公腕间,便从未取下过。
此时看着那两支箭矢出神,肃冷的黑眸里倒影光火,周身凛冽的气息都散了几分。
若非边疆战事频发,一行人此时恐怕不是在河曲,而是在蓝田了。
屋外有信兵下马来,疾步奔进书房,呈上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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