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拔,冷峻的侧颜渊渟岳峙。
看外头天色,大约已过了子时,夜半时候还在忙碌的,定然是要事了。
宋怜笼着衣衫自榻上坐起,踩上软鞋,另取了一件风袍搭在手臂里,睡眼惺忪地走到案桌前,展开风袍,搭在他肩头,挡去一室清寒,也不离开,在他身边坐下来,手肘撑在案桌上,看他绘制的舆图。
夜风暗昧,玄色风袍里带着柑橘清甜的香气,叫山洞跟着明亮了三分。
她方睡醒,瞳仁里带着氤氲薄雾,乌发宛若丝滑的黑缎柔顺地贴在白皙的颈侧,灯火下脸上带着睡痕的酡红,夭夭灼灼,仿佛暗夜里睡意朦胧的艳色牡丹。
手腕撑着下巴,月银色寝衣滑落,手腕上没有任何首饰,月辉下却仿佛羊脂美玉。
慵懒靡丽,摄人心魄。
高邵综取下肩上搭着的风袍,放到一边,语气淡淡,“夫人想是庄周梦蝶,以为是在梦中,但我是高绍综,并非夫人夫君。”
宋怜心里恼火,眸光却清明许多,拢了拢衣衫,也不起身,只折身在他背后的山石上敲了敲,用竹片撬开两块山石,从里面抱出一方尺长尺宽尺高的木盒子来。
木箱子沉重,差点自她手里滑落,被高邵综接住。
宋怜示意他将盒子放到地上,抬眸看他,眼眸明亮而柔和,“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还剩这一些,你拿去用罢。”
纤细的指尖揭开盖子,金色的光闪耀在山洞里,按照现在大周的情况,去灾情严重一点的地方招兵买马,这一箱金子换了粮食,足够组起两千兵马。
她北上途中,着了一些歹人的道,临走时,挑着没有印记的财宝都带走了,买卖云泉酒又攒得一些,但很明显,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她孤身一人,又无自保之力,是很难将这笔钱安全带回京城的。
倒不如舍给他,“我知你是想从羯人手中夺回恒州三十县,但恒州百姓不知军情真相,现下对你多有误解,纵然痛恨羯王羯军,也必不会听你号令,有了钱,等于有了粮,有粮就有人,高兰玠,希望有一日,能听见捷报传回,恒州失而复得。”
她声音柔和而沉静,容颜华美,却似明珠光华通透。
高邵综搁在案桌上的手指停顿,挪开眼淡声道,“我并未说要取恒州。”
宋怜撑着下巴,看着他眨眼笑,“你画了朔、并、滨、鲁四州仓廪图,恒州一旦兵变,剿灭叛军的粮草,驻军都是从四州调遣,你似乎并不考虑能不能从羯人手里拿回恒州,想来让羯人胆寒的破军将军,对拿回恒州有十成十的把握,你谋定的是盘踞北地,占齐鲁,自成一国。”
高邵综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合上木箱子,将箱子重新封进山壁里,“无需夫人相助,夫人现下应该做的,是写信回家,若夫人不写,高某执笔一封,交于振兴镖局的刘掌事,夫人曾托他到晋阳打探过消息,想必知道夫人家在何方。”
宋怜见她这般知情知意,这男人还是岿然不动的模样,袖里的指尖捏着帕子,笑盈盈道,“我这一路来高平,因无自保之力,吃了很多苦,就立誓要学会射箭再回京城去,公子什么时候教会我射箭,我什么时候回去。”
高邵综淡应了一声,“夫人虽有腿伤,但张弓无妨,今日早些安歇,明日晨起习箭。”
宋怜想看他如何谋定,便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哦了一声,撑着下巴看他在舆图上点出可做屏障防线的山脉,以及大周各州郡驻军将官脾性、能力、身家背景等等。
她并不开口询问,只安静地看着,自己在心中推演,直至那山水舆图的走势在眼里打转,困意上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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