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可怕的平静——像深潭,像死水,像一具抽离了灵魂的空壳。
幽都的阴风卷起魔君散落的发丝,露出那张妖异却惨淡的面容。
曾经恣意的眉眼如今只剩下枯寂,整个人如同开至荼蘼的血色枯花,颓败而凄艳。
痛失所爱。
他深觉自己有罪。
薛妄缓缓走上王座,指尖摩挲着?怀中长剑。
碎骨兮再?不会因他的触碰而嗡鸣,再?不会因他的靠近而泛起霜华。
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他不曾偏执纠缠,沈御或许不会破无情?道;
若他不曾强求靠近,沈御或许不必引天道致反噬;
若他……
根本不该存在。
薛妄的爱是罪孽,薛妄的爱是灾难——这?本就是事实。
可惜,人总是要等到真正?失去最重?要的那个人时,才会猛然醒悟。
太迟了。
闭关了百日,薛妄一直蜷缩在玄冰榻上,怀中紧抱着?那柄失去灵性?的碎骨兮。
他反反复复地吐血、昏厥、惊醒。
每一次闭眼,都能梦见那个如霜似雪的仙君——
梦见云庭山上,沈御执剑而立,衣袂翻飞如鹤翼;
梦见锁妖塔前,沈御不动如山,血染白衣;
梦见最后那一刻,沈御眼中未散的天道金光,和覆在他眼前的那只温柔的手……
一切都那么真,一切都那么假。
每次睁眼,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人应答。
碎骨兮上面的同心结犹在,可是,那个真正?和他做出约定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一切一切,物是人非。
当为情?死,却为情?怨。
薛妄很想随沈御一同赴死。
他无数次将指尖抵在咽喉,想象着?碎骨兮刺穿这?里的触感;无数次运转妖力?至心脉,只需稍一用力?就能震碎心窍。
可他不能。
他不配。
若谈起因果报应,正?是自己杀了沈御。
是自己将沈御拖入红尘劫,是自己害得那人道心破碎,是自己让端明仙君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这?般罪孽,岂能一死了之?
要活着?。
要长长久久地活着?。
要日日尝这?剜心之痛,夜夜受这?焚魂之苦。
他需要这?些疼痛——心脉断裂的痛,妖丹被强行拼合的痛,伤口溃烂的痛——唯有这?些切实的苦楚,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配呼吸,还配……
记得那个人。
有时痛极了,他会恍惚看见沈御站在殿外。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正?温柔望着?他。
他踉跄着?扑过去,却只抱住一团幽都阴冷的雾气。
然后便是更长久的沉默,更剧烈的咳血,更疯狂的……自虐般的清醒。
从此?,幽都再?无欢宴,再?无征伐。
人妖两族对峙千年的格局,终是在血与?火的洗礼后迎来了转机。
幽都魔君薛妄与?云庭山新任掌门?危妙算,于两界交界的锁妖塔残骸边上,签下了史无前例的《两界和平敕令》。
那一天,薛妄依旧一身暗红长袍,他怀中抱着?那柄凡铁长剑,指尖始终搭在剑柄上,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与?某个逝去的身影共同见证这?一刻。
危妙算执笔落墨时,他瞥了眼薛妄苍白如鬼的面容,终是叹道:
“他若在,必然不忍心见你如此。”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