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行站起身,不去看李彻顿在半空中的?手。
明黄色的?衣袍荡了?荡,对方?难得地?未生起愠怒之?意。他抿了?抿薄唇,头一回往后撤了?半步。
庭风拂过廊庑,飞檐上依稀有积水,“啪嗒”一声,砸在宫阶上。
李彻唤了?声:“张竟山。”
一名御医闻声上前:“臣在。”
皇帝朝他丢来一个眼神。
见状,张御医微弯着身子走至卫嫱身侧,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卫姑娘,容微臣为您把脉。”
卫嫱并没有拒绝,她坐至床边,配合地?将右手递给他。
张御医于她腕间蒙了?块轻纱。
地?上很冷,冻得她脚底板也?发凉。适才御医进门?时,卫嫱已将双足收回裙裳里,她的?腿弯微微缩着,百无聊赖地?等着那人把完脉象。
几?息之?后,张竟山收回手。
他并未同?卫嫱言语,而是走回至李彻身边,太医不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李彻沉吟少时,而后颔首。
他命张太医先?开一副疗养身子的?药方?。
李彻又同?左右宫人吩咐了?几?句,卫嫱并未在意。张太医为她把脉时,她全程都未抬头,更未望向立在房门?口的?皇帝。
兴许是劫后余生,又兴许是心如死灰,卫嫱面色十分平淡。她似是一阵透支了?所?有力气的?、没有感情的?风,吹拂而过,令人再也?无法捉摸。
身为卫家?千金,卫嫱自幼娇养在宅院之?中。李彻本以为按着她从前的?性子,她应当会撒娇哭喊,或是悲痛消沉。
但她都没有。
她比李彻预想之?中的?要平静许多。
鸦睫轻垂着,少女低头坐在那里,她平静,乖巧,听话。
对他看似唯命是从。
李彻眸光动了?动,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即在此刻,殿外忽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宫人哆哆嗦嗦的?传报:
“陛、陛下,芙蓉公子来了?……”
李彻未让人拦着。
迎风拂来一阵兰香,看见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榻边少女面上才终于有了?些生色。
她的?目光径直越过李彻,望向来者。
——“哥哥。”
迫不及待的?一声,令李彻眉心微蹙。
他偏了?偏头,看着卫颂走进来。
对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热气腾腾。
面对险些害死自家?小妹的?“罪魁祸首”,卫颂自然不愿给李彻好脸色,但奈何对方?乃一国之?君,君臣纲常在上,卫颂也?不能造次。
李彻看着,来者微垂下眼帘,毫无疏漏地?朝自己行了?一礼。
待起身后,卫颂走至床榻边,他看了?眼散落在角落处的鞋袜,温和将手中药碗放下。
而后,他又弯下身,将小妹鞋袜捡起,于少女膝前蹲下来。
李彻眉心蹙意愈甚,出声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卫颂面色未变,朗声回他:“陛下,吾家?小妹身子骨弱,如今正受不得凉。而今冬风阴寒,极易侵体。稍有不慎——”他顿了?顿,“便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正说着,年轻男子双膝跪在地?上,替她将鞋袜一一穿好。
兄长动作小心细致。
仿若她是这?世间最精细,最难得,又最为易碎的?珍宝。
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卫嫱未吭声,低垂着苍白的?脸颊,一口一口喝着兄长亲手喂的?药。
兄长的?药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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