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娟问:“你今天要钱干什么?”她说这话时,室内萦着细微的电暖扇发出“滋滋”的响声。橙色的晕打在孙桂娟半张挤满了皱纹的脸上,瞧上去暖烘烘。
傻子说:“去屋里。”
孙桂娟问:“什么去屋里?”
傻子说:“去屋里。”
孙桂娟没有听懂傻子这突兀的三个字。头几年,傻子馋嘴,夏天要吃西瓜,要吃冰棍,冬天闻着香味四窜的烤红薯,见着裹得红晶晶的糖葫芦,便会向她要钱,但除那之外,傻子并不会再多要其他的东西。左右这些小物值不了几个钱,一个月给傻子买上五六回,只一百块不到,她就是再吝啬,也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何况,傻子虽是个笨的,却不全然是个没脾气的,她若真一分不给,不理睬傻子,只怕这傻子要闹,到时她也叫不动这一根筋的傻子去干活。
不过,傻子之前向她要钱,多是会直接说要吃什么,要买什么,好叫她给相对应的钱。这回她直接给了一百块不说,傻子重复的“去屋里”更是让她感到疑惑。
她挤着眼皮,犹疑地问:“是不是有人骗你了?”
傻子摇摇头。他说:“我去吃饭。”
跟傻子能沟通得顺畅的情况在他们的日常对话里只占一半的几率。孙桂娟不耐烦追问下去,径自躺回躺椅上,按开暂停的DVD,看起了电视剧。
傻子照常去吃了冷稠稠的面,洗了冷水澡。他给孙桂娟关上卷帘门,说:“奶奶,我睡觉了。”
见孙桂娟不应他,傻子也没再多说,回了自己的小卧室。
第5章
第二天,在吃过早餐,打算出门前,傻子对孙桂娟说:“我要钱。”
孙桂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听见傻子的话,她立时把手里的碗嘭地一下,用力地顿到餐桌上。她拧着眉头,扬起了声音:“你说什么?”
傻子说:“要……”他有一张一百块,还需要四张。他补充道“要四百块。”
话音未能落定。
因为孙桂娟有些尖厉的声音打断了傻子口中吐出的最后的那个“块”字。孙桂娟似乎没想到傻子有一天能“狮子大开口”,一下就向她要四百块。再加上昨天那一百块,可就是五百块。两天五百块,就是请个工人来给她干活,一天也只给得了一百块!孙桂娟瞪着傻子,说:“你说什么?四百块?!”
孙桂娟很少在傻子面前生气,或者说,她很少在傻子面前露出外放的刻薄愤怒的情绪。傻子是个好用的人,这不意味着,她能肆意打骂傻子。她年纪大,真惹着傻子,谁知这不懂分寸,不畏人言的傻子生了气,能对她这老婆子干出些什么来。因而这些年,她虽薄待傻子,明面上对傻子倒是温和,正因如此,傻子也听她的话。
这回她实在太震惊,以至于没能习惯性地掩饰对傻子的不满。
傻子说:“有一百块。要四百块。”
孙桂娟还惊怒地看着傻子。她忍不住质问:“你要死啊?两天就要五百块?你拿这钱去干什么?”
傻子瞧出孙桂娟现在很生气。愤怒和震惊明晃晃地摆在孙桂娟的眉毛和眼睛里。可他并不认为这样的孙桂娟出乎意料的陌生。他回答:“他要五百块。”
孙桂娟稍稍歇了气,她觉得傻子是被骗了,于是缓声问:“谁要?你跟我说。”
傻子却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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