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安心, 无法言明的,唯有这里能给他几分自在的放松。
他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所有人早已知晓他的窘迫和境况,也就再无所谓那些无法言说的自卑。
这里的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 因为没有了力气去向别人投去或怜悯或怪异的眼神。
就像是当初班中那个难产就轻易死掉的同学,闻伊没有从多少人眼中看到悲伤和怜悯。只是偶尔说起,再说她运气不好,又很快遗忘在脑后。
他果然适合在泥尘之中。
师傅带着闻伊熟悉的家乡话应了声,然后扭动开关,蓝色的三轮电动车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他们村子的房子大多都分布在各处的山上,三轮车开得摇摇晃晃,时不时压过石头颠簸一下。
闻伊吃的止疼药都要压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
“快到了。”婶婶安慰他。
闻伊疼的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睡在了熟悉的床上,是老式的木床,是他爸爸自己做的。身上的被子带着一些干燥,应该是婶婶帮他特意晒过。
这里的夜晚温差大,闻伊醒了就睡不着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脚上的疼让他越来越睡不着。
“疼。”
到了这里,他再不隐藏,反正在这里也不会再干扰任何人,更不会看到别人投来的那些几乎让他难堪的眼神。
“伊伊。”
“伊伊。”
闻伊听到了动静,老旧的灯泡被人拉亮,他妈妈跑了过来。
闻伊看她。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自己不知道哪里捡来随意穿的。
闻伊才发现她头发竟然多了这么多白发,灰白参半。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应该还是没有的。
她是认得他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闻伊。
“把那些药拿过来。”
她听话地把塑料袋装着的一大包药都拿了过来。
“水,帮我弄点水。”
她去找水,脏兮兮的杯子里面舀了外面的冷水,被她递给闻伊。闻伊也不在意,他拿了两颗止疼药,就着冷水喝了下去。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她站在床边不肯走。
闻伊烦躁地喊了起来,“别烦我!”只是喊完,他又感到无与伦比的后悔,“对不起,妈妈...我太难受了...对不起。”
她唯唯诺诺地看着闻伊,看他在哭,她不知道什么是难过。却也不敢留下来,慢慢离开了屋子。
止疼药起了作用,下半夜闻伊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婶婶来他家给他送了早餐。
还找来了村医,给他脚上的伤做了清理和上药。这几天的折腾,大面积被烧伤的皮肤开始有些溃烂出脓水,再不处理清创,后果不会太好。
大家都在忙,村医和婶婶很快离开。
闻伊就这样躺在床上,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堆满了各种他妈妈捡来的垃圾,只有靠近他这边的房子才稍微好一点。
“伊伊。”
人走了以后,她也端着饭碗走过来。她坐在闻伊的床边吃,吃完了以后就把碗筷随手放在地上。
“伊伊...给你看。”她在裤子的口袋里掏了掏,几张折叠的小孩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被摊开在闻伊面前。
上面写着别人几乎认不出的罗桂花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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