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等到傍晚。
郑千玉近来常做有关失败的梦。治疗的失败、生活的失败、爱的失败,当郑千玉在清醒时想要防御患得患失和脆弱——他自认为做得很好, 没有什么破绽。但这些东西还是在夜晚会闯入他的梦中。
当他从这种梦里惊醒时,深深的呼吸打破夜的寂静。
郑千玉发现,林静松也醒着。
他摸郑千玉汗湿的额头, 深深地抱他的身体,用一种让郑千玉确信自己是活着的、又不至于使他疼痛的力气包裹他。郑千玉感觉得到, 林静松同样需要这样确认他的存在。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他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即使拥抱和亲吻有这么多,郑千玉也曾向他完全敞开身体。然而第一次分开使他需要亲身品尝恐惧来克服,现在林静松是否步入了更深的泥潭之中,再也找不到出口?
郑千玉想擦拭伤痕累累的心, 又恐怕他的手指也沾满灰尘。
有一天夜里他试着学习Susan,用手细细抚摸过林静松的脸庞。先从头发开始,他的头发比几年前稍长一些,不过他很快就会理短,林静松不喜欢身体上有过多的累赘和束缚。郑千玉曾经认为, 他是世界上最希望倒退回原始时代的人,哪怕这样会使他的大脑再无用武之地。
再到眉心,用拇指抚过优越的眉骨,眉毛也长得很好,和头发一样发质略硬。眼睛在深刻的眶骨之中,睫毛是很长的,但直而微微下垂,在他思考时,近距离看他的侧面才会尤为明显。
对一个人的影像记忆如果浸在长时间的黑暗之中,无论如何都会变得模糊。郑千玉惊觉自己脑海中对林静松的样貌印象不再细微到每一处,如果照这样的进程下去,恐怕未来的某天会完全忘记。
郑千玉感到害怕。从一个乐天派的小孩身上习得方法,细细用触感想再次忆起爱人的脸庞。
笔挺的鼻梁。郑千玉已经在心中用削好的炭笔描摹出阴影和线条,在失明的第一年他常这样做,仍在心里握着笔,画速写,画油画,削尖笔头,或是调色、涂抹。
可后来心也逐渐无力,握不住画笔,也想象不出色彩。涨起黑色的潮水,画布被濡湿,颜料也被淹没了。
放下画笔又再次执起是多么难的事情。但只要能再次忆起林静松,不要再忘记他,这是郑千玉唯一的方法,他愿意再尝试。
亲吻很多次的嘴唇。郑千玉没有忘记,唇形十分优美,但笑容很少,嘴角时常是平的。只有在最隐秘的时候,郑千玉见识过他如何微笑,连带点亮很深邃的眼眸。
接吻时才能体会到略厚的下唇,很好咬,郑千玉时常用比较尖的虎牙轻轻咬他。
下颌的线条是凌厉的,郑千玉想这几年来他的样貌应该有成熟几分,毕竟分开时,他们都很年轻。
林静松很安静地将脸庞献给郑千玉描摹的手指,任由他抚摸,更新记忆。他的脸依旧让郑千玉很心动,或许郑千玉该承认,在教学楼顶层的那个空教室里看到他的第一眼,郑千玉就喜欢他。
感到心动时就可以立刻付诸亲吻,感谢命运,他们正在一起,有记忆与戒指为证。
郑千玉信奉浪漫主义,虽然悲伤和惊慌总是时时刻刻如影随形,但偶尔浸入爱河,痛楚便会减轻,从林静松是林静松,再到叶森,最后回到林静松。
为这种沉迷的时刻,郑千玉难以开口承认他是个心灵也不太健康的人。怕林静松的爱增添更多怜悯,虽然爱本就无法盛进量杯里去分析化验,虽然确确实实,郑千玉该被同情怜悯。
他想告诉林静松,暂且不去想象失败好不好。在结果到来之前,尽情享有两情相悦,爱的快乐。但恐怕这又跌回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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