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把,把刀给我……”
陈小奇颤抖着,拖着手上的手臂与腿,在王铎红色的目光中走过去,把掉在血里的刀拾起来,他又拖着腿走过去,姿势竟和跛脚的王铎一模一样了。
一深一浅、一高一低。
陈小奇把刀递给王铎,看着他艰难地抬手,手指抖动着,把刀握在手中。
陈小奇大脑一片空白,他打着哆嗦,扶着墙壁坐下去,坐在王铎身旁。
王铎的呼吸变得很微弱,陈小奇轻轻把头歪了一下,靠在他的肩上。
他们坐着的位置对着一扇窗,敞开着,夹杂潮湿的空气吹进来。
吹不散王铎虚弱的声音,对陈小奇诉说那起拐卖案的全部真相。
半年前,王铎率队围剿藏着拐卖儿童的作案窝点,却意外发现了临近窝点的一间临时搭建的矮房。
他们推开门,是几具被铁链拴着的、赤裸的孩童尸体,身上的痕迹已经干涸,发霉,霉菌滋生,蔓延他们的身体,把他们吞噬。
有男有女,最小的不过十岁,最大不超过十五岁。
罪犯潜逃的时候,没有解开他们脖子上的锁链。
他们是活生生被饿死的。
王铎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本罪犯落下的嫖金记录簿,他把那本本子藏起来,没有交给局里。
陈小奇静静地听王铎的声音,那些字落进他耳朵里,好像变得模糊。
王铎的声音是低沉地,像一首古老的童谣。
“好好的……小奇,你要好好的……”
“会好的,会好的……”
王铎说。
陈小奇很困,他模糊地仿佛记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
那时候父亲总会隔着肚皮,用温暖的手掌抚摸他,用低沉地,分辨不清的字音,唱起一首古老的童谣。
雨季似乎结束了。
太阳一升起来了,楼上的情侣还相拥而眠,楼下的孩子正陷入甜梦。
明亮的警笛划破潮湿空气。
陈小奇睁着眼,王铎闭着眼。
所以陈小奇替他看到天花板上正朝中心蔓延的霉菌。
救护车带走了王铎,警车带走了陈小奇。
警局与医院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陈小奇为了看着王铎的救护车,只好不断地回头望,一直到他们都变成一个小点,再也不见。
警局里,陈小奇配合警察回答了很久的问题,不过他更关心王铎,焦急地追问:“他会怎么样?”
警官在提到王铎时,变得沉默。
他们在调取主犯确认名单后,立刻就锁定了一个人——王铎。
谁都想不到,也不愿看到昔日同僚竟犯下如此凶残的罪行,也追悔未能在案件发生前,多与总是沉默的王铎谈心。
“会好的。”
警官在放陈小奇离开警亭前拍了下他的肩。
陈小奇回头看了他一眼。
“会好的……”
警官再次说。
陈小奇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他站在那栋居民楼下,地面还是潮湿的,但已经快要干了。
陈小奇望了眼天际沉落的太阳,天是血红色的。
他沉默地走着,脚也伤着,扶着墙壁踏上楼梯。
一脚深,一脚浅。
陈小奇走到一楼,想到某个雨天,他撑伞送王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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