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头。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两人总在各方面较量。
当年离开西樵时,何家树早已到了记事的年纪,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陈德财犹如要上台发表什么重大演讲,咧嘴直笑,颈间的金链子晃着,一步步走上讲台。
何家树的眼中闪过一丝嫌恶。这样高调卖弄的做派,倒是让他想到一个讨厌的人。
“大家好啊。我呢,是陈俊立的父亲。这次期中考试,我儿子陈俊立确实是全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哎呀,都是应该的。我们做家长的肯定要经常鼓励孩子嘛,乡亲们都知道,我是做运输行业的,粗人一个!小时候条件差,长大后也是风里雨里的……”
何家树忍不住出神。不难想象,这位赚钱养家的老父亲即将开始渲染自己的辛苦,若非文化不佳,恐怕就要给自己著书立传了。
没记错的话,老张请他上台应该是分享教子经验的。
陈德财讲个不停,还是老张看不下去,委婉地出声提醒:“陈俊立的爸爸说得非常好!可以了,可以了……”
掌声再度响起,何家树敷衍地鼓了两下掌,看在这是自己第一次参加家长会的情面上,他暂且忍耐着了。
没想到那陈德财还是不肯下台,扫视了一圈座位上的家长,当教室是自己家似的,朗声问道:“欸,今天怎么没看到何家浩的家长啊?之前的第一名不都是何家浩吗?怎么,这次退步了?我觉得不只应该分享成功的经验,失败的经验也是需要的,让大家都警惕一下,对不对?我何二哥没来吗?”
老张也正疑惑没看到何宏光,盯着何家浩座位上陌生又年轻的身影,眉头微蹙。
邱秋赶紧出来打圆场:“何家浩的父亲没来,是他表哥来的。”
“以前他儿子得第一的时候,怎么每次都能见到他呢?”陈德财看清何家树后,想必觉得他年轻好欺负,空有一副不错的皮相。
陈德财不依不饶道:“表哥也行啊,要不上来说几句?我们一起交流嘛。”
其余家长没什么主见地附和着,掌声像是将何家树架在火上烤。
他脸色微冷,本想降低自己在这场家长会的存在感,奈何对方咄咄逼人。
他倒也不怵这种场面,想到家浩一定在门外听着,于是果断起身上前,逼近在讲台上占据中心位置不肯挪步的陈德财,低头俯视。
陈德财很快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何家浩这次考得确实没有以前好,”何家树大方开腔,陈述事实后话锋一转,“但也不差啊。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他考了倒数呢。你们看看成绩单,让落在何家浩后面的同学怎么办?如果这就叫失败,那……”
他单手撑着讲台,身体向前倾,捏着单薄的成绩单,对上邱秋的视线。
邱秋的头皮都揪紧了,不方便直接提醒他这副样子有多强势,只能轻微摇了摇头。
何家树会意,话音骤止,站直身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没有人会永远得第一,也没有人会永远吊车尾。前路还很长,一切都有可能。从出生开始,世界上的所有人好像都在给我们打分,医生、父母、老师、同学、伴侣……久而久之,我们会下意识认为,应该让所有人满意。可我们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满足全部期待。”
他看向后门窗外立着的人,说给对方听:“所以,当我看到你的考试成绩的时候,说实话,我挺开心的。因为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想告诉你,小浩,你不叫‘第一名’,也不叫‘好学生’,你就是何家浩!”
话毕,教室内沉默许久。
何家树看向教室后门,少年的身影从未远离。他们遥遥相望,彼此懂得,尽在不言之中。
掌声骤起。
何家浩眼眶湿润,频繁地眨动双眸,忍住泪意。
他一直躲在教室后门偷偷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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