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及带了一壶梅子酒去城外。
他在墓前席地而坐,墓碑光秃秃的,周边却并无什么荒草,想来是有人特意打扫过的。
苏及打开酒壶,青梅香气乍然溢出,他给自己倒了杯,饮完咂咂嘴赞叹:“不错,口感清冽香甜。”
过了一个寒冬,一旁的歪脖子树总算抽了芽,引来一只灰雀,鸟儿啄着芽心,又跃上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苏及瞄了一眼,感叹道:“十二月指丑,一岁而匝,终而复始……老头,一年又过了。”
“杀你的凶手已经帮你找到了,”苏及自言自语道,“光道谢可没用,等我想想你该怎么报恩——”
那灰雀突地停住叫声,往地上拉完一泡屎,拍拍翅膀飞走了,那鸟屎恰好落在苏及衣角。
“......”
苏及手中的酒杯一顿,若是柳时清在一旁,一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看看,连鸟儿都听不下去了,竟还想着让死人报恩!
随即他摇头失笑,没再絮叨,自顾自喝酒。
酒壶剩下一半,又有人来了墓前。
江离也带了酒,他的烧刀子辛辣浓烈,将青梅酒的味道盖得严严实实。
苏及当作没闻见,品一杯青梅酒,再往土里倒一杯,他余光瞧见江离将酒往地上倒了一半,剩下的自己喝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一站一坐,各喝各的酒,互不干扰。
苏及喝完最后一杯酒,才听见江离道:“你帮老师找出凶手,我欠你一个情,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可以?”苏及想了想,“江大人的次辅之位可愿拱手相让?”
江离停了一瞬,侧头看他:“你想当次辅?”
苏及笑着摇头:“还是算了,这位置太硬,又冷得慌……往后我若有需要再找江大人还这个人情吧。”
苏及站起来拍落身上的土,抬脚准备离开,却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放在光秃秃的石碑上。
“这是老头留下的,也不知一枚铜钱有什么好宝贝的。”说完,瘪着嘴离开了。
不知何时,树上又飞来另一只白色的雀儿,它在枝头踱步,伸着脖子叫个不停,比刚才那只灰雀还要聒噪。
树下的人却一动不动。
良久,一阵细细的风吹起他的袍角,僵立着的人终于动了动指尖,指尖的动静开始蔓延,至四肢、胸膛、肩膀……江离的身体无一不在震颤。
一声压抑的呜咽声响起,在树下、在碑前传开。
而那白雀儿好似被树下凄厉的哭声吓住了,扑棱着翅膀飞远……
江离那年十九,一举考中进士,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才子。
少年心高,雄心壮志,带着家中老母的嘱托,承着父老乡亲的期望,向满城锦绣的皇城而来。
现实却比少年想的要艰难百倍。
百里之才又如何,满腹经纶却换不成一分银钱。
上京有十里长街,华灯璀璨、游人如织,欢迎的却不是他这样的穷书生。
很快,江离便花光了所带的盘缠,平日里卖字卖画为生,却只能将将裹腹,若是几日卖不出,就只能将馒头掰成几份,在灯下一边背书一边干嚼,再喝一口向邻居家讨来的米汤。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