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足往山下去,天禧跟在后面继续道:“陛下禁足他未下明旨,一半天还有得圆,可若禁足令不解,明日围狩他便参加不了,且冯少使死了,有心人一联系便会生疑。”
“生疑又如何,便是没有此事,朝臣和陛下也知其秉性,只不过这等事翻到台面上来,天家难堪罢了,陛下倒也不会因为个把女人便舍弃儿子。何况中宫母族势力和威望还在,李老国公一天不闭眼,李晟便是稳的!”
“那他也成不了太子!”天禧忿忿的,“此等德行,连先太子爷一个手指尖都比不得!他要是能封太子,早封了!我看陛下也不过是在熬老国公咽气……”
“慎言!”
天禧撇撇嘴没再说下去,心里却觉着一旦缠绵病榻的老国丈咽气,必有一场权势谲变。眼下各方都在蓄力,时不时搞些小动作,为的便是最后一击。皇后想在老国公在世时拿下太子之位,连同长公主及多位亲贵不断向陛下施压,而九皇子那边也绷着弦蓄力,若单论人品才志,老九倒是比李晟更强!
严彧却想着远在文山的先太子李啠,他当时被抄家下狱,是因“矫旨谋逆”。自己当时不在京中,未见过那道调兵的手谕,据说陛下见了那道手谕后,气得一把扔进了恭桶,之后那道手谕的去向便成了诡谈。有说随粪水出宫不知所终,也有说被捞出来
毁了,还有说被密存,只不知存在哪里,但时任左将军的梅敇领旨向狱中罪人问话时,还曾领出来过。
一场谋逆案疑点重重,查断过程也瑕疵昭昭,判的却是斩钉截铁。
拿人下狱和抄家都是梅敇干的,事后他见了这位蛮王世子,这世子给他的感觉可一点不蛮,相反他外表如清风朗月,内心则如深谷幽潭,讲话办事滴水不漏,连自己在他面前也显浅躁了些。
彼时李晟刚晋封端王,势头正盛,尚不似这般狂悖,他一度疑心梅敇党附中宫,以为文山铺远路。可他后来竟是在李晟举荐下出征东海身殒,蛮王虽未向皇权做实质性报复,可心中未必不生罅隙,这也是他忧心李啠质于文山的原因。
可今晚这蛮王的幺儿,窝在他怀里信誓旦旦保证文山无二心,他知其聪慧,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急于向他明志。他不是李晟,也不是李享,他甚至未在候选之列,却也让她如此慎重。
晨曦微透,南苑瓮城箭楼上已是龙旗招展,禁军林立,甲胄和兵刃在初升的旭日下寒光耀目,冷森森、白惨惨一片。箭楼上设了茶座,摆满了各色水果点心,来往侍候的宫人们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
正式的围猎明日才开始,陆续抵达的亲贵臣属们原以为不过是惯常欢饮,陛下讲几句盛世清明的话头便是吃吃喝喝,及至知晓宴饮设在此处、又见了这密密匝匝的执甲禁军,才咂出一丝不寻常来。场内一时窸窸窣窣,猜测声四起,那桌上的琼浆圣果也都变了味道,直到宫人一声高呼“陛下驾到”,才骤然肃静下来。
众人齐齐跪地恭迎,梅爻在女眷一侧偷眼去看,见皇帝李琞在一行人簇拥下,缓缓登上箭楼,龙袍耀目,华冠灼灼,却掩不住那一脸的酽冷沉色,细看还有些疲态。
龙颜未展,现场气氛更加晦涩。
李琞身后跟着从容上楼的严彧,一身鸦青色绰丝青莲纹锦缎绣边深衣,深沉又大气,日光下泛着幽光。白玉腰带横在腰间,缀着的竟是那只玉葫芦。年轻近侍,玉貌昳丽,清冷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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