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踏着夜色下了山,悄无声息地逼近官兵们驻扎的营地。
他们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官兵们却是人生地不熟,谢逢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让萧远海带着寨中青壮发起突袭,杀得吃饱喝足后刚刚睡下的官兵们哭爹喊娘,四下溃逃。
他自己则是趁乱找到谢朝,杀了几个守卫,将他背了出来。
谢朝今年二十六岁,曾是京中人人敬仰的高门贵子,世家楷模。他生的温雅俊美,性格端方持重,待人处事无一不如春风和煦,令人心驰神往。
可自从三年前,因坚持要查清震动天下的科举舞弊案而遭人陷害后,他便从云端跌落,成了人人喊打的,会在宫宴上轻薄同僚妻子的“伪君子”。他的双腿也被同僚打断,他结发数年的妻子也离他而去,还有他唯一的儿子,也在他与妻子争吵时不慎落水溺亡。
自那自后,谢朝就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废人,整日只知喝酒度日,再没清醒过。
他曾一度轻生,但都被人救下。谢逢知道比起双腿残疾,他更无法接受的妻离子亡和心中信仰的崩塌,所以这些年,看在他是谢家唯一善待过他的人的份上,谢逢虽然也在四处为谢朝寻访名医,但没怎么去见过他。
心病难医,他自己都还没在这乱世中找到余生能走的路,又如何能拉得动他?
不过想是这么想,真看到谢朝形容枯槁,浑身酒气,半死不活的样子,谢逢还是脸色阴沉地动了怒。尤其是他压着声音想叫醒他,却只得了他一句醉醺醺的“再来一坛”时,他险些没忍住把他从背上扔下去。
“快!大人,快往这边跑!”
谢逢手持长剑,背着糟心的堂兄一路砍杀,就在他即将突出重围,去找萧远海等人汇合时,他看见了被心腹护着逃跑的谢文韬。
谢文韬也在昏暗晃动的火光间看见了他和谢朝。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本就难看的脸色就异常震怒地扭曲了起来:“谢逢?!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敢——”
正好这时,萧远海赶来支援他了,谢逢马上把谢朝往他怀里一扔,说了句“这是我兄长,你先带他走”,就持剑冲向谢文韬,趁他左右惊愣之际,动作极快地将他劫持了。
“都别动!”
被亲生儿子刀架脖子的谢文韬难以置信,青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这个不——”
他想说“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要弑父吗”,但谢逢没给他机会说完,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一紧就神色冷漠地打断了他:“父亲,退兵吧,这大虞早就没救了。”
谢文韬想骂他,又被心腹急声打断:“七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放开大人!”
周围都是厮杀声,萧远海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什么,见谢逢已经成功劫持住敌方首领,就听谢逢的话,先把谢朝带去安全的地方,之后才回来支援他。
而这时,谢逢已经把想说的话跟谢文韬说完。
他说:“一个已经腐烂的王朝,不值得我卖命,父亲愚蠢自大,妄图力挽狂澜,我却没那么想不开,还请父亲日后别再拉我一起犯蠢。”
他还说:“父亲的手段太过不入流,儿子心中很是厌恶,但你是我父亲,我不会杀你,若再有下次,我会加倍还在几位兄长身上,也算是父债子偿了。”
他又说:“杏花寨不是父亲能拿下的地方,父亲还是不要再这里浪费时间了,不如早些回江陵,或许还能压一压江陵城内发生的民乱。”
最后他说:“请父亲把我解药给我,父亲若是不给,那我便只能带父亲回杏花寨做客了。”
谢文韬被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听得双目突瞪,气血翻涌,几乎要生生气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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