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羽被震得一歪,头靠在了尧争的肩上。
他就要直起脖子来,尧争却按住他:“就这样靠着吧。”
边羽呆着没动。
尧争将手揽到他肩上,侧过头,嘴唇贴到边羽的发顶:“能跟我讲讲你父母吗?”
边羽凝眸深思,脑袋渐渐在尧争肩上放松下来了。许久后,不紧不慢地讲道:“我爸妈是1996年认识的。那时候,我爸是中联航的见习飞行员。他当年开的,是第一批由苏联入华的飞机,伊尔76MD。”
边羽说到这里时,尧争察觉得到他语气里是有一丝自豪,尽管那意味很浅。
“开着这样的飞机,他到哪里都很受人尊敬。九六年的时候,他开着伊尔76MD飞到白俄罗斯格罗德诺航空维修厂进行大修,在那里逗留了一些时间。”边羽缓缓说,“有一天他去了一家纪念品店,看到一款和我爷爷送他的一样的伊尔76飞机模型,就好奇地驻足了一会儿。一个女店员对他特别好奇,主动走过来问他喜不喜欢那个模型。那个模型是这位女店员亲自组装的。”
“这位女店员,就是你母亲?”
“是啊。”边羽视线掠过舷窗外逐渐变亮变白的云雾,思绪仿佛飘到父母当年的往事中。
那些故事,都是母亲在日记里写的。
柳德米拉那年21岁,从乡下到明斯克打工。过往的岁月中她从没有见过像边至晖这样迷人的男子。边至晖在白俄罗斯的那3个月,带她去听摇滚、去迪斯科舞厅放纵、带她去街机厅打游戏,甚至街头魔术师引以为傲的纸牌魔术,他都能一眼识破。回到酒店后,还将那把戏复原给她看。
柳德米拉不喜欢乡下家庭压抑而隐秘的宗教氛围,也不喜欢苏联末代暮气沉沉的制度和匮乏的物质生活。这个从地球另一端飞过来的男人,显然满足了她对于自由和新鲜感的向往。
等到边至晖回国,他们二人还有书信往来,她显然已对他情根深种,他也对她入迷。有一天,柳德米拉在信里跟边至晖说她怀孕了,边至晖没有回信。柳德米拉在失落中,内心情感与宗教信仰激烈挣扎。她来到明斯克他们曾经住过的酒店,想要到没人认识她的医院里去,了结腹中的生命。没想到就在酒店前台,边至晖奇迹般的出现了。原来他急匆匆的从中国赶来,想要搭乘明天最早的一班火车赶去她的家乡带走她。
他们的爱情就此开始,无视双方父母的反对与不满,爱得轰轰烈烈。
在1997年的春天,他们诞下了爱子边羽。他们都称边羽是天使般的宝宝。
可在边羽有意识之后的记忆中,自己的父母并不相爱。边羽甚至很难相信,母亲日记中他们的爱情故事是真实存在的。
他父母每天都在吵架,因为不同的话题吵。谁为谁牺牲了更多,谁爱谁更多。
“夫妻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总是会遇到那样一道槛,成为导火索。”边羽的语气逐渐冷下去,平静地讲述着,“我爸出于工作性质,常年飞往各地,在家的日子总是不多。他的合照中又总会出现年轻的空姐,久而久之,我妈妈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起初这点不舒服,是可以通过好好沟通解决的。但柳德米拉与边至晖生长于不同环境,思考问题的方向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沟通不被彼此接受,也因为性格强硬都不肯迁就对方,只能做到一味退步忍让,彼此便都觉得自己牺牲、让步得最多。随着柳德米拉年纪的增长,她焦虑的事情越来越多——例如还是不能适应申海的生活,无法适应国内的工作环境,伴侣是自由的而她和孩子却被困住的内心失衡,以及,她童年所接受的宗教教育影响着她。虽然那些教育,是她年少时所不屑的,可上了年纪后,那些保守的宗教观念却一直在捆绑她。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罪,觉得我爸爸是引导她犯罪的罪人。离婚的导火索,是那个模型。”边羽说,“我爸妈是因为那个伊尔76模型相识的,在他们认识之前,我爷爷就送过我爸一个一模一样的模型。这两个模型仿佛我爸的精神支柱一样,一个代表他父亲对他的肯定,一个代表他的爱情。他将两个模型放在展示台上,每次回来都会擦拭它们,非常的爱惜。但有一次……”
有一次,柳德米拉和边至晖爆发争吵的时候,她想砸坏她亲手做的那架伊尔76模型,结果不慎将边至晖父亲所送的模型砸坏。
他们同时望着地上的飞机碎片发呆。
柳德米拉砸坏了父亲对边至晖的认可。在情感上,边至晖知道,柳德米拉想砸坏的是他们的信物。对于他来说,这两个东西在同一时间都破碎了。
“离婚后,她打了一通电话回到家里,想问我外祖父的情况。然后,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个陌生的外国男女,讲着和我妈一样的语言。”边羽说到此处,眼神彻底暗淡下去,“那一天,我妈妈一直在哭。临走之前,她抱着我跟我说‘小羽,妈妈的爸爸也会想妈妈,妈妈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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