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周绽会跑,他虽然不大愿意信,但心里好歹有了个准备。打心底的,他是真服了辜镕,同样是做人,辜镕的眼珠子咋就那么毒呢,是个人放到他面前都能被看透。
从唐人街出来,耿山河还在咒骂周绽甩了个大包袱给他们,看辛实并不在意,骂了几句也就算了。
最痛苦的其实还是孩子,离开时抱着门框不肯撒手,好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等周绽回来。耿山河当时在气头上,一撒手就想叫他自生自灭,辛实看不下去,把孩子强行抱出了那间破屋子,假如孩子留在那里,不是饿死就是偷东西被抓住送去警局。
周绽确实给他们留了个大麻烦,辛实来密里街,也有点心存侥幸的意思,希望周绽口里的“顾氏夫妇”不是编造出来的谎言。要是真有其人,他们就能把孩子托付出去,他们出来是来寻人,办正经事,带着孩子实属不便。
里头很快传来回音,门微微打开一条缝,缝隙里探出一个身影,是个扎长辫的黑皮肤女人,四十岁上下,白衣黑裤,佣人打扮,神色警惕,问:“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万幸,是中国话,辛实听懂了,回答:“唐人街,板凳仓库。”这是周绽藏身的地方,“我们找顾女士夫妇。”
女佣愣了愣,盯着他们看了片刻,说:“等着!”没等他们说话,迅速把门页合上。
辛实额前的头发被门扇带起来的风微微吹动,他回过头,跟耿山河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原来真有这夫妻两个,那就好办了。
辛实这时不由得笑了笑,因为他突然发现周绽真的很聪明,周绽大概早在见到他和耿山河的第一刻就想好要逃跑了,透露顾氏夫妇的行踪并不止是在制造一个掩护自己离开的借口,同时是想在自己跑路之后给他们一个安置孩子的去处。
狼狈得东躲西藏了,还算得这么精准,真是个可怕的人。
没多久,门又打开,女佣这次表情和善许多,边把他们往里让边说:“太太在客厅,请你们进去说话。”
花砖,拱窗,五彩玻璃,墙角的散尾葵,辛实一走进去就发现,暹罗的装潢和马来亚的还真像。
迈步进屋里,果然有一位女士等在客厅,五官清淡,穿件墨蓝的长袖旗袍,齐耳的短发整齐地抿在耳后,整个人沉静收敛,只双耳上一对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熠熠生辉。辛实匆匆看了一眼,瞧出她的年纪应当比自己大,但一定大不了几岁。
见他们走进来,她站了起来,视线先落到孩子身上,神情略微有些惊讶,片刻后,表情放松了些,微笑着请他们就坐。
孩子应该是见过顾女士几次,陡然也不大紧张了,第一个坐下来,不闹也不动,老老实实地躲在沙发的角落。
辛实有些拘谨,走上去,没坐下,先朝顾女士拱了拱手报上姓名。
顾女士忽地仔细瞧了他一眼,微笑说:“你的姓氏很少见,小兄弟是哪里人?”
辛实呆了呆,想了想,说:“福州人。”
顾女士说:“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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