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原因,身上有种气势,叫人在他面前不自觉紧张害怕,不过大概由于辛实这次非常听话,抬头抬得很迅速,辜镕虽然冷漠,脸上倒是看不到上次的怒气,这令辛实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等辜镕终于挪开了眼睛,辛实精神一振,找到机会,双膝一弯,跪下来朝着他磕了一个响头。
叩完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辛实咬牙撑住了,抬起头,面朝辜镕,坚持把话说完:“辜先生,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一定当牛作马报答你!”
辜镕的眉梢动了一动,感到少许的惊讶,但却没有阻止,心平气和地任由辛实磕完了头,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像是受惯了人家表忠心的。
好一会儿,居高临下地瞥了眼辛实,说:“我也并没做什么。”
虽然不大高兴见生人,但出趟门对他来说只是小事,把人带回来也没有操什么心,花去一分钟的时间给二叔打了个电话,讲明自己需要药品,之后不到一个钟头,盘尼西林和医生便都来到了辛实床前。一切都十分顺利。
“你把我从死人堆里弄回来,还给我用比金子还贵的药。”辜镕不在乎,辛实却牢牢记着呢,一点也不许辜镕谦虚。
说这话的时候,辛实依旧跪着,仰着尖尖的下巴,眼睛水润晶亮,直直望着辜镕,那认真崇拜的神态,真有点参神拜佛的意思。
辜镕不大自在地避开了他追逐而来的灼热目光,心里平静地想,一定是詹伯又胡乱地替他歌功颂德了,否则这样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何至于得到辛实这样大张旗鼓的感激。
辛实的感谢他并不需要,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是真心愿意留在辜家?”
辛实跪得端端正正,两只白手按在粉红的膝盖上,仰着脑袋点头点得像捣蒜。
除了辜家,他哪里还有更好的去处。
他原先觉得只要自己不搭理陈耀祖,人家就害他不了。
但他错了,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他这样孤苦伶仃没有同伴和靠山的外乡人,有人要是想要他死,就跟碾死只小蚂蚁似的,都不用刻意找借口作弄他,他自己不争气生个小病,就能让人轻轻松松地害得不好过。
金二叔说得不错,金家人一走,他的生活,确实就难了起来。
不过再艰难,也就个把月的时间,辛实乐观地想,总有个头,等他买到去暹罗的票,离雪市远远的,日子肯定就好了。
就当闹匪患似的躲着呗,从今天起,他就躲在辜家不露头了,不仅能躲开陈耀祖,还能靠修一修辜家的坏窗户挣点钱,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辜镕不再看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垂眼咽茶,说:“站起来,今后就跟在我身边。”
跟在他身边?辛实呆了呆,先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沾了灰尘的膝盖,想了想,张嘴大声问:“辜先生,那我啥时候去修窗户?”
辜镕听见了,不明所以地一挑眉:“坏得好好的,要修什么。”
坏了就是坏了,怎么叫坏得好呢,辛实又是一呆,说:“坏了不好看,派不上用场。”
辜镕顿了顿,抬眼,锋利地瞧了他一眼,语气却寻常:“窗户要什么好看,要派什么用场?”
这像是话里有话。辛实没念过书,但还有点眼色,立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辜先生一定是想岔了,觉得我的话明着是说窗户,暗里其实是在说他的腿。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