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日,衡州七县只有景定还在坚守。
陈学穆对此并不意外。景定虽是大城、坚城,但其他六个县城全是小城,连城墙都是泥墙,又没有驻军。盛军哪怕去攻打,一日就能破城。既然现在盛军打着治疫的旗号,那些知县会开门献城很正常。
但陈学穆不太相信那个什么“预防治疗”能这么快。他在城头上虽然看不清,可也能看出不是喝碗药这么简单。那些县虽比不得六十多万人的景定,全县人口也有个二三十万,光是组织人排队就十足地麻烦。
只是,他不信,却拦住不别人信。
尤其是日夜轮换站岗的城头守军。他们看着那么多盛国人随意和疫病患者接触,这么些日子还没见一个盛国人染上疫,心思难免一日比一日浮动。军营里也有人病的,现在谁不是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
城中百姓更是议论纷纷。守军里不乏有家人在城中,或是城中有亲戚好友,盛军在城门外治疫的具体消息就渐渐传了出去。城中已有好些人向陈学穆试探过,甚至不少胡商还去贿赂皇甫铁开城门。
皇甫铁的态度却非常强硬。开门献城,别人都能换到盛国去当官,唯独他顶着“皇甫”这个姓,去了盛国只能被羞辱。更别说他父母妻儿全在国都,他这边降了,后方家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过,就陈学穆所知,这三四日晚上已经有守军悄悄开城门了,放一些亲朋送病患出去治病。却没想到没病的那些做过预防治疗之后,又被盛军送回了城里——没多的粮,只收病人,不养没病的。
如此,城外的消息在城里越传越广,城里更是人心浮动。
陈学穆安排暗中观察的人将这些报给他,他却叮嘱人闭紧嘴巴,不可传到皇甫铁耳朵里去。甚至他都想送家人出去做预防治疗,只是他家人担心被盛军察觉,扣作人质影响到他,才最终作罢。
陈学穆很快下了城墙,骑马回府衙。他事忙,每日只能抽空过来看上一会儿。
寒风刮得脸疼,也送来让人恶心的焦味。
陈学穆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到城里不同的方向升起三股黑烟。是烧遗体的地方,先前只有一处,如今增加到三处。但他已经麻木了,脑中先思量的都是“这样下去不知城里存的柴火够不够用”。
好一会儿,陈学穆察觉自己想的竟然是这个,不禁重重叹口气。
这日晚,陈学穆睡下之时觉得两边额角突突地疼。他忍不住想——不会真染上疫了吧,要不明日叫个大夫来看看,就不知还能不能唤得动人。
只是,睡到半夜,他却被仆从摇醒。
仆从满脸惊恐:“少尹,府衙被围了!”
陈学穆还在揉额角,都没反应过来,只顺着问:“谁围的,当班衙役呢?”
仆从:“就是衙役们带的头!”
陈学穆终于醒过神,当即揭被下床,仆从连忙给他披衣。
衣扣刚扣好,两人就听见外头一阵零乱又密集的脚步声。
陈学穆推开门,只见一群人举着火把冲进院子。
打头的是衙役,后头跟着文吏,还有各行各业的百姓,乌泱泱一群人。
陈学穆心惊肉跳,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平静模样:“深夜不睡,闯府衙有什么事?”
带头的衙役班头上前抱拳:“陈少尹,城中闹疫病,上头大官都跑了,只你留下主持大局,我们对你都十分敬佩。但现在外头盛军有办法治疫,大家夥也不想一直困在城里等死。”
陈学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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