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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好看的样子。

傅呈钧想,他多少是了解兰又嘉的。

毕竟一起度过了三年时光。

他曾以为自己是了解兰又嘉的。

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又怎么能奢望叩开灵魂的门。

浓黑的寂夜无声地倾覆下来。

冰袋轻贴着昏睡病人灼烫的手臂,渐渐抚平了他眉宇间的痛意。

也将男人的掌心浸得一片冰冷。

这一晚,傅呈钧始终在想,药膏有没有用够量?是不是真的有用?

他不想以后的嘉嘉因为难看的瘢痕掉眼泪。

他尽可能将目光放在未来。

可从这天开始,往后的每个日子里,过去竟都一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曾经视作平常的生活点滴,忽然被撕开了由时间酿就的血肉,露出隐藏其中的,冰凉的骨头。

兰又嘉的身体对化疗药物的反应很大,从治疗结束的第二天起,就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极度痛苦的状态。

化疗药物在灭杀癌细胞的同时,也破坏了体内正常细胞的运转秩序,呕吐和疼痛已是家常便饭,更危险的是骨髓抑制和肝肾功能损伤,因此需要随时监控身体各项指标的变化。

傅呈钧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用那个让他本能觉得安心的怀抱,陪伴他度过了各种各样的检查,为那具饱受折磨的躯体,带来一点温暖与慰藉。

可有时候,连怀抱都会带来痛苦。

骨髓抑制会导致白细胞和血小板减少,身体免疫力急剧降低,极易引发感染,这时候必须使用药物提升体内白细胞和血小板的水平。

在打升白针之前,傅呈钧听医生说过,这种针剂有可能会导致身体疼痛。

所以打针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兰又嘉,想陪对方熬过疼痛。

而在药物注入体内之后,不断颤栗的怀中人却第一次,挣扎着、抗拒着推开了他的怀抱。

他哭着喊:“别碰我!疼……”

傅呈钧只能松开手,甚至仓皇地后退了一步。

他怔怔看着那道独自蜷缩在病床里,痛得发抖的身影。

病房里的陆医生说过:“肌肉和骨头疼痛是非常常见的副作用。”

病房外的程其勋则说:“打完升白以后,全身都会疼,别去碰他,触碰会让身体更疼。”

这是傅呈钧和这个人的第一次对话。

关于一种医生和家属很难真切想象的疼痛。

这个十年前就出现在兰又嘉生命里的心理医生,如今也成了需要做化疗的癌症病人。

他昨天就打了同样的针。

傅呈钧的目光始终落在病房里那道孤零零的颤抖身影上。

他缄默地听着,然后问:“是什么程度的疼痛?”

“对一般人来说,是勉强可以忍受的程度。”程其勋说,“不需要打止痛针。”

但对兰又嘉而言,这已经是很强烈的痛苦。

他们都知道兰又嘉怕疼。

他比一般人更怕疼、怕苦,也不会做旁人习以为常的一些家务事,称得上是娇气。

像是被很温柔地养大。

生命中始终充满了爱与幸福。

才会对鲜少尝到的苦痛那么敏感。

蓦然间,傅呈钧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那个同样忍受着病痛与治疗煎熬、面孔苍白清瘦的男人,沉声问:“他一直不知道你爱他?”

分明是疑问句,却笃定得没有否认的余地。

也的确得到了一句格外平静的承认:“他以为那是医生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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