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扬说:“他看完消息以后又添了几笔,才主动收起来的,应该画完了吧?”
兰又嘉就说:“但他没说给我看,万一还没有呢?”
先前玩手机玩得心不在焉,总是想偷看身边人手中画本的青年,这会儿坐在无人看管的速写本旁边,却一直规规矩矩的,始终没有擅自去翻动。
孟扬便忍不住想,刚才眼睛很亮、频频侧眸的嘉嘉,究竟是想看画,还是想看身边的那个人呢?
分明是想看画画的人。
可他偏偏又说,自己其实不喜欢那个人。
孟扬这样想着,昨天在网上查出来的那些病名、这段时间隐隐作祟又不愿深想的惶恐不安,再度涌现出来,充斥着脑海。
他怎么都做不到再继续忽视那份正像藤蔓疯狂生长的不安。
“嘉嘉,”在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中,他忽然开口,嗓音有些忐忑干涩,“我之后可以去看你吗?”
“什么?”兰又嘉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看我?”
“国外……你说以后要去国外治病的。”
孟扬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国旅游过,因为没有认识的朋友在国外,就觉得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是我第一个要出国的好朋友,所以我想到时候来找你玩。”
今年刚读完大一的年轻男生面庞青涩,话语里透着努力组织措辞的傻气,有些语无伦次,可格外认真。
“当然,你是出去治病,我知道的,肯定不能天天带我到处逛,但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对了,我也很想见见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是特别厉害的人,毕竟有百亿家产,而且你这么好,他们肯定也很好,应该会请我吃顿饭吧?我想吃本地风味的豪华大餐。”
他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眼睛弯成了开朗的弧线,却盛着惶然闪烁的光。
似乎仍有许多听来正当的理由要讲,可嘴唇开了又阖,轻轻颤抖着,最后只抖出仓皇又小心的一句:“……总之,以后我能来看你的吧?”
寻常的问句落入空气,在嘈杂热闹的机场里一点也不出奇。
却令听的人面色怔然,久久失语。
兰又嘉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也像前一瞬的孟扬那样,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片混乱的脑袋组织着措辞。
他想转移话题似的反问:你都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就想去那里玩?这么草率。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国外,究竟是哪。
他想发自内心地感叹和畅想:你以后一定能成为很优秀的演员。
——因为真正优秀的演员,总是对生活和他人有着很细腻敏锐的感知能力。
他想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轻快笑容:当然可以,到时候我让爸妈带你好好逛一逛。
……
瞬息之间,兰又嘉想了许多,却没有一句能真的说出口。
答案卡了壳,身体内部骤然泛开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日渐熟悉的,直到生命尽头都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剧烈疼痛。
明明在出门之前,他才吃了好几颗止痛药的……
说不出话的青年,脸色蓦然间透出几分苍白。
正目不转睛看着他,忐忑等待着答案的好友霎时慌了神:“嘉嘉!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过分纤瘦的指尖本能地攥紧了手中那瓶才喝了一口的饮料,冰镇的温度鲜明地烙过指尖,也给他带来了一个足够暂时将人支开的借口。 W?a?n?g?阯?f?a?布?页?ì????ü?ω???n?②??????5?????ò??
“肚子突然有点疼。”兰又嘉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因为喝了冰水……你能帮我去买杯热饮吗?喝点热的会舒服很多。”
“热饮?我现在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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