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真的转身就走。
上午的日色涌进走廊,映亮了那人垂在身侧的手臂,泛着金灿灿的光,直至消弭于疤痕鲜明的掌心深处。
周姐看着这道背影,不知怎么,又出声喊住他:“等等,小闻!”
男生停下了脚步。
而她叹了口气,温声道:“到被接走那天为止,她还是老样子,哭哭笑笑的,从来没有喊过任何人的名字,也没有说过什么。”
周姐想,他应该是来问这件事的。
往常他每一次来,都是为了这件事,再顺便交个费。
最初,她也以为这是个在疗养院里随处可见的不肖子。
对生他养他的母亲没有多少感情,丝毫不懂感恩,出钱供着就是最大的回报了,想起时偶尔来一趟,就算来了,连个笑容也没有,更别提带些水果点心。
直到某天,她意外听见了这个年轻人对母亲说的话,就再也没有这样想过。
后来她渐渐想,他能一个人坚持着走到今天,已是最不容易的事了。
而到了今天,他也没能从疯了数年的母亲那里,听见一个真正清醒时才会被唤起的名字,得到一个从她疯狂那日起便苦苦追寻的答案。
——是阿宇,还是阿羽?
周姐始终不知道是哪个字。
但她忽然发觉,这一次,她好像猜错了。
因为听到这话的年轻人回头望来时,这些年里头一回,她在他脸上看见了笑容。
“我知道,我没有再等她叫我了。”
一个很淡,却极清晰的笑容。
“其实我这次来不全是为了收拾东西。”他说,“我预交了费用,因为过段时间她或许还会回来住。”
“到时候要麻烦你继续看护她。”他最后说,“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周阿姨,再见。”
明亮日光一路追逐着他的背影,在那样灿烂的光线里,点缀在他耳畔的黑银金属,却仍泛着黯淡昏沉的冰冷光泽。
往外走的一路上,他与许多病人、家属、医护擦肩而过。
在途径那个如今已属于别人的房间时,放在耳边的手机,终于传来了一声久违的接通音。
带着些微杂声的电流噪音里,喷出一道他很厌恶的浑浊呼吸声。
所以从外形看本就不是个善茬的年轻人,语气也是毫不掩饰的反感。
“报复够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我有挂过你这么多次电话吗?”
那头没说话,只有呼吸声更重了一些。
他接着问:“我妈在哪儿?”
那道愈发显得阴鸷的粗哑声音才响起。
“怎么?我以为你早忘了她了。”
“之前没什么关心的必要。”他说,“现在是怕你自顾不暇,顾不上找人给她送饭,我是恨她,但也不想她被活活饿死。”
年轻气盛的声音藏着分外冷冽的讥讽。
听筒里因而响起一声啐骂:“小王八蛋。”
接着,是一阵恨恨的笑声,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姓傅的时候,我就一直看你不顺眼。”
早已失去这个姓氏的人语调依旧平静:“是吗,那时候我也一直挺讨厌你这个伯伯。”
“但现在,只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了。被他逼上绝路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话一出,半天没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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