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又嘉茫然地抬起眼。
他看见那双宝石般深邃的灰绿眼眸,闪烁着浓烈的光芒。
“我在光海长大,那里总是下雨。”男人的声音沉静,漂浮着浅浅流动的回忆气味,“我憎恶那段时光,因此厌恶雨天,也厌恶回溯过去。”
在光海度过的晦暗童年里,常常绵延着潮湿阴郁的雨水。
所以,傅呈钧一直以来都不喜欢雨天,只是谈不上恐惧,也从不将那份反感显露在人前。
这是兰又嘉第一次听男人主动提及自己的曾经。
在被窗户和怀抱隔绝的淅沥雨声里,傅呈钧主动提起了遥远尘封的往昔。
“嘉嘉,今天是我需要你。”他轻声请求着,“等雨停了我就走,好不好?”
“这不是浪费时间,是我不习惯没有你的雨天。”
也提起了触手可及的未来。
“在剧组的日子开心吗?我知道开机仪式和毕业典礼是同一天,我替你去了毕业典礼……嘉嘉,拍完这部戏之后,你想做什么?未来想继续演戏,还是做音乐?”
柔和喑哑的话语,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细网。
细网上闪烁着那些兰又嘉曾经翘首盼望的温柔关切。
也闪烁着更多光芒难辨的东西。
时间,毕业,未来……许多美丽璀璨的词语。
可他得了绝症,与未来绝缘的癌症。
尽管每个医生都劝他要好好治疗。
但他实在怕疼。
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放低了姿态,罕见地提及往日避而不谈的往事,心甘情愿地袒露着弱点……傅呈钧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爱吗?
还是因为这种姿态更容易打动人,是最适合用在这一刻的致命手段?
他不知道。
他分不清。
风雪般的冷香与炽热的怀抱一起轻拥着他。
在那抹熟悉的、叫人安心的气味里,本就被疼痛折磨着的兰又嘉几近沉沦。
身体比感情更诚实。
诚实地渴望着此刻就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随着混乱翻涌的思绪,理智和本能的纠缠,兰又嘉一度平复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
傅呈钧很快感受到了怀中人难以自制的颤栗,和声音里濒临崩溃的挣扎。
“……我不想影响剧组的正常拍摄,不想传出任何流言。”
青年的额角又渗出了微凉的汗水,语无伦次、竭尽所能地抗拒着那份引诱:“我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梅导说到处都有狗仔,很多人都认识你的,你不能出现在剧组!”
傅呈钧很清楚他的顾虑,立刻道:“没有人看到我过来。”
他不知道兰又嘉为什么突然再度陷入恐惧,此刻来不及弄清这一点,先试着安抚:“嘉嘉,放松下来,不会有人知道我来找过你,你没有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杂音。
是一道满含关切的女声。
伴着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嘉嘉,你在房间里吗?”
话一出口,米悦就看到了门缝里流泻出的灯光,随即道:“好吧,你在房间,我看到灯了,怎么不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从傍晚起就没见到你了……嘉嘉,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你还没吃东西吧?我拿了点吃的,你先开一下门。”
敲门声清脆刺耳。
屋里蓦地一静,傅呈钧面露意外。
他心知不妙,本能地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昏黄的灯光映亮那张苍白狼狈的面孔。
漆黑湿润的瞳孔里,瞬间盈满了惊惶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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