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女郎加以阻止,不让他说,他却还是说完这誓言,接着,要她与自己一样,发出相同的誓愿。
在他催促之下,她终于效仿起他。
然而,就在她也将要发出对自己违誓的诅咒之时,蓦然间,他阻止了她,说,他只要她往后记住今夜两人曾经共同发下的誓约便可。
那个时候,她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常举动。
分明是他逼迫她发愿在先,却又在她将要说出口的时候,不叫她继续。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
那个时候,在她还未真正明白自己所想的时候,他便已察觉到了她的摇摆。
在她的心里,并未真正想过,与他一生一世。
所以,他才阻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誓言。
是不愿她亲口说出对她自己的诅咒之言吗?
眼眶发热。
李霓裳知道自己就要流泪了。
她极力抗拒这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哭泣,更不愿哭泣。
就在这泫然与压泪的反复拉扯之中,下一瞬,宛若一脚踏空,她整个人坠落进了一道悬空的虚渊里。
急速的坠落之感,骇得她周身从头到脚毛孔陡然竖张。
她在巨大的惊骇中睁大眼眸,瞳睛空洞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趴卧在地垫上,而方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一个旧梦。
她已从梦中脱出,知是因了困极,不觉间蜷卧在火塘前寐睡过去而已,然而,她却又仿佛仍然深深陷入其中,一时间,整个人压抑得竟无法自拔。
梦不知几多长,屋中烛火似已熄灭,只剩一团火塘的余光,依旧在她不远的身前微烁相伴。
几缕蟹壳青的天光,也从窗上兽皮的裂缝里透入。
天亮了,隔壁不闻动静,想是永安与那老军昨夜疲惫,仍未醒来,此刻响在李霓裳耳边的全部声音,依旧是风过土台的孤寂啸叫。
她闭目,继续埋首在臂弯的袖堆中,放任自己陷入梦醒后攫住了她的如浸身在远古深湖底的深深空虚与沮丧中,一动不动之时,忽然,感到有些异样。
她记得自己坐在火塘前时,雪氅脱下在烘,但是此刻,身上却暖洋洋的……
眼眸半睁半闭间,她摸了下,发觉雪氅果然盖在她的身上了。
眼睫微颤,心跳了一下。
她整个人登时完全清醒过来,倏然抬起眼眸。
火塘上架了只奶罐,内中像在煮着此地人冬日惯常饮用的油茶,白气氤氲,她嗅到了空气里弥散出的膻香。
隔着火塘,一个人盘膝,坐在她对面的另一头。
黯淡的晨曦落在寒袍肩上。不知他昨夜去了何处,回来应当还没多久,在他乌黑的发间,仍凝着些许尚未化尽的斑驳冰霜。他右手握着柄切茶砖的小刀,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旋玩着,看去像是在等待油茶烧沸,两道目光却微垂,始终落在茶罐上,如古井水般,纹丝不动。
随着李霓裳的动作,他缓缓抬起眼皮,望向了她。
真是他回了。
非但如此,他竟没再避走,而是像这样,在此坐等她醒。
四目相交在一起。
那夜在赤骊部遇见,嘈杂间,不过仓皇几眼。直到此刻,她终于得以看清他的模样。
他看去瘦削许多,记忆中那双曾黑得发亮的眼眸,也已不复。
在他抬眉望来时,眸中不见了从前飞扬如星的光芒,只剩暗沉而凝凉的两道目光。
故人容貌不改,却又真的已彻底变做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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