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风波很快平息,随后,刺史也严令部下不许任何再谈论半句,然而,又如何能阻挡的住私下的议论,传到河东或是太原府,想必也是很快的事。
谢隐山想起自己在次日清早远远目送之时看到的那一幕。
君侯送他远行,兄弟告别之后,他停在路边,又朝河东的方向立了许久,下跪叩首,上马去了。
当时一幕看似并无任何异样,然而,谢隐山却生出一种感觉,仿佛此去之后,他再也不会回了。
他顿了一下,斟酌一番,只道:“因河西也传来军情,少主次日便去了河西。”
天王闭目,神情萧索。“你下去吧。孤想一个人坐一下。”
房中剩他一人,他又枯坐许久,终于,缓睁双目,再次探手过去,轻轻打开匣盖,凝视着内中的物件。
当日西峰之上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在他的心中,曾经满是骄傲与对将来的期待。
眼中渐渐闪烁出一片微不可察的泪光。天王将断指握在了掌中,慢慢地收紧,仿佛这样,便可以用自己的体温叫它恢复原本的鲜活生命。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夜风吹开一面没有合紧的窗户,从缝隙里涌入几片雪。
窗外,今岁天生城的初雪,不知何时已是悄然飘落了下来。雪花如絮,无声地在远处的峰顶上积起了一层白霜。
他停在窗后,凝望着河东的方向,久久未动。
山雪越下越大,寒风卷起,扑进窗内,渐渐落满窗棂。
“静妹,我对不起你……”他向着漆黑夜空,喃喃地道。
“求你再入一次我梦罢!你告诉我,我该当如何,才能叫他回头……”
他猝然停了下来,被一阵咳嗽打断。
这一句喃喃自语,也终究无人听见,唯有寒风夹杂着雪,发出沙沙的响声,似是天地之间唯一能有的回应。
这个冬天的肃杀寒意,也早早地降临到了齐州民众的头顶之上。
天空灰蒙蒙,许多在前些时日逃出来躲在附近荒野里的城民们瑟缩在一起,不安地张望着齐州城的方向,有家难归。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直到此刻依然不是很明白,为何他们一直生活的这个原本远离府城的地方,相继到来了世子、齐王、还有齐王义子这些他们原本从前只是听说的大人物,更不明白,为何齐王的那位义子又与齐王父子反目成仇,你死我活。但有一点,人人都知,那便是齐王败在了他昔日的义子手中,已是走投无路了。
他们其实并不愿意看到齐王落到今日地步,甚至对他报以同情,毕竟这些年,齐王算是有着不错的仁义之名,不至于横征暴敛,叫人无法生活下去。况且,齐王效忠前朝。不管前朝是好是坏,在天下人的心里,若论正统,还是前朝。时局愈坏,战乱愈频,愈叫很多老人渐渐淡忘了前朝末年因混乱曾带给他们的痛苦,只追念起了曾经有过的光环,毕竟,几百年延续下来,根深蒂固,就算是后来又出现过新的皇帝孙荣,也是无法改变这一点。在天下人的眼中,昙花一现的孙荣只是一个暴发户,何况他已经死了,他短暂的皇朝也灰飞烟灭。而这愈发证明一点,他不是奉天承命的天子。
城门大开,崔重晏率领着军队,如黑云压城般地到来,铁甲森森,刀枪如林,马蹄踏过两旁跪满投降军士的街道,溅起一片片的污泥。
尚被困在城中的民众惶恐不安,纷纷避让,唯恐祸及己身。
寒风掠过屋脊。
堂内满地淋着火油,气味刺鼻。齐王一身玄底金纹衮冕,头戴一顶十二旒玉珠冠冕,立于堂中,身影一动不动,
齐州刺史王焕踉跄着扑进门,铠甲裂痕渗血,当看到眼前的一幕,焦急万分:“齐王快走!出城密道尚未封住!留得青山在,便有回来之日——”
崔昆不动。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