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讷讷:“借命,如何借?”
戚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徐徐道。
“母子蛊,陛下体内游动的是母虫……”
沈鸢两眼一黑:“那渺渺是不是也……”
戚玄:“殿□□内并无蛊虫,还请娘娘放心。”
沈鸢无声松口气,转而望向帐中的谢清鹤。
谢清鹤脸上的青紫色逐渐消散,只剩下一脸的惨白。可指尖的冰冷仍在,沈鸢隐隐还能觉出谢清鹤指尖的颤栗。
沈鸢忍不住开口:“那他如今是……好了?”
戚玄冷笑两声,像是在嘲笑沈鸢的愚蠢天真。
“母虫发作,一旬一次。”
谢清鹤每十日都会历经一次严寒酷暑,身子在烈焰和冰窖中来回穿梭。
或是如坠在熊熊燃烧的烈焰,或是如身在刺骨的冰湖。
蛊虫绕着经脉爬遍谢清鹤周身,啃咬其肉,茹饮其血。蛊虫的发作时身如在炼狱疼痛难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起初只是一点疼,随后遍及全身。身子骨肉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疼痛难忍。
戚玄从容不迫:“迄今为止,还不曾有人能挺过去。”
续命之人,大多捱不过一旬一回的痛楚,有的坚持不到一年,就先用白绫了结自身,宁愿自缢也不愿活着受罪。
沈鸢脑子空白一瞬:“他这样……四年了?”
谢时渺如今四岁,谢清鹤也饱受四年肝肠寸断的折磨。
沈鸢身影摇摇欲坠。
她忽的想起崔武和谢时渺都提过,谢清鹤如今身子虚弱,比不得从前。
她那会还以为崔武是夸大其词。
沈鸢喃喃自语:“还要多久,母虫在他体内还要多久?”
戚玄冷静出声:“还剩六年,若陛下能在捱过这十年,
往后就无虞了。”
沈鸢猛地站起身,双眼惶惶。
许是蛊虫发作耗尽谢清鹤的精气神,握着沈鸢的手指逐渐无力。
冰凉的指腹从沈鸢手腕上滑落,有气无力垂落在榻沿。
戚玄说完,朝沈鸢施施然行了一礼,转而步入冰天雪地中。
风雪模糊了戚玄的身影,沈鸢怔怔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
沈鸢无力瘫坐在榻上。
虞老太医语重心长:“娘娘保重身子要紧,切莫伤了心神。殿下如今还小,可离不得娘娘。”
一语落下,门口传来宫人的声音,说是百岁来了。
百岁站在门口,毕恭毕敬:“殿下闹着要娘娘过去。”
沈鸢浑浑噩噩,心神不宁。
她失魂落魄随着百岁往回走,行至门后时,又忍不住往后瞧一眼。
帐幔后的那张脸全无平日的凌厉棱角分明,谢清鹤奄奄一息,比当日在山脚的初见还要狼狈。
沈鸢无声收回目光。
谢时渺左等右等,好容易见到沈鸢的身影,面上一喜:“我的枇杷香露呢?”
沈鸢一愣,后知后觉自己忘了带回枇杷香露。
谢时渺嘴角一撇:“是不是父皇不肯给我。”
沈鸢一时语塞:“你父皇他……”
百岁侍立在一旁,不轻不重道:“殿下,陛下刚刚发病了。”
简单的一句话,谢时渺登时噤声,眼中难得有了愧意:“那、那我不要枇杷香露了,留着给父皇吃好了。”
沈鸢眼皮颤颤抬起:“渺渺,你知道你父皇的病?”
谢时渺似懂非懂点点头:“知道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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