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灌木丛拨开,长廊尽头转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竟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姑娘。
明宜双眼哭得红肿,怯生生往外张望,探头探脑。
“……苏少夫人?”
她小声哽咽,悄声挪步至沈鸢身前,“你怎么会往这里来,娘娘不是说你在殿中抄经吗?”
沈鸢莞尔:“有点累,想出来走走,也好歇歇眼睛。”
明宜见她眼下浮现着淡淡一层青紫,不由信了十分:“是了,昨儿我瞧你也是这样。以前父亲行军打仗,整宿整宿不睡觉,眼睛就如你现在一样。”
明宜轻声细语,“若是一两次也就罢了,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得拿热帕子敷眼睛,或是拿决明子泡水。”
相较于昨日的沉默寡言,明宜今日显然话多了不少,挽着沈鸢嘀嘀咕咕。
沈鸢从袖中掏出帕子:“先擦擦脸罢,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身边也
没婢女跟着。”
明宜赧然一笑:“让苏少夫人见笑了,我就是、就是不太想见人。”
明宜心绪不宁时,会寻个无人之地大哭一场,哭过就好了。
跟在她身边的婢女都知道明宜的脾性,也知晓她近日在为嫁人一事烦心,自然不会叨扰。
明宜抬首望向乌木长廊上攀附的青草藤蔓,唇角扯出一点苦涩。
“苏少夫人,嫁人好玩吗,比西北的草原戈壁还好玩吗?”
沈鸢笑笑:“我没去过西北。”
她甚至连汴京都没离开过。
明宜瞬间来了精神,挽着沈鸢的手谈天说地:“那太可惜了,西北好玩的地比汴京多多了。我也是去了才知道,原来书上说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竟是真的。”(*选自《敕勒歌》)
明宜双眼亮着光,和先前在坤宁宫时的文静贤淑判若两人。
“你若是去了,可以住在我的营帐,我可以带你骑马狩猎。父亲说,我的箭术不必男子差,你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那是沈鸢从未听过、从未见过的。
四面红墙黄瓦,她们蜷缩在宫里这一方小小的角落,在谈论千里之外的辽阔草原。
沈鸢心向往之,小声咕哝:“你教我?”
明宜大言不惭:“对呀,我教你。你可别小看我,我三岁执弓,六岁就跟着父亲去西北。”
“我不是小看你。”
沈鸢言笑晏晏,眼中攒了几分无奈,“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汴京城。”
“你若是想,随时都可以。”
明宜凑到沈鸢耳边,“我父亲每次都不想带我去,我都是偷偷溜出城的,有一回是跟着商队的马车走。”
明宜对汴京的大街小巷熟记于心,也知道有些店肆明面是做生意,背地里却可以“送人”。
“只要银子给的足,他们都能送你出去。”
明宜双手捧腮,“不过你如今嫁人了,不用受家里拘束,应是比我自在。你同苏公子那样要好,若是想去西北,他自然会答应的。”
沈鸢眉眼带笑:“你没见过他,怎会知道他会答应?”
明宜歪着脑袋,一双弯弯眼睛笑没了缝:“他若待你不好,你怎会心甘情愿为他抄经书?”
沈鸢唇上笑意淡了些许。
她当时为谢清鹤抄写经书,确实是心甘情愿。
可如今却不是了。
明宜双手合十,小声祈祷:“我若是也能遇见那样的人就好了,我想不出自己会喜欢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会嫁给什么人。”
明宜眯着眼睛揶揄,“当然他若是也能为我心甘情愿抄九九八十一卷经书就好了。”
沈鸢忍俊不禁:“哪有人是这么挑夫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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