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信垂眸看着交握的手,避开宫人神色如常道:“将此事烂在心里,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偏殿的窗纸被夜风刮得簌簌轻响,殿内幽暗,唯有一盏残灯将熄未熄,在青砖地上投下左右摇摆的残影。
熏笼里的炭火早已冷透,唯余半截未烬的香,孤零零地支着,像一段枯朽的骨,却仍有一缕残香,混着寒气飘荡在殿中。
内室的帷幔低垂,锦帐上绣着的红梅在晦暗里失了颜色,只余一片沉沉的影,偶尔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又无声垂落。
绣着并蒂莲的衾被凌乱堆叠,暗红缎面泛着潮湿的光泽,似被冷汗浸透。
忽然,一只素手猛地攥紧帐幔,指节发白,将茜纱绞出深深褶皱。衣料窸窣摩挲间,夹杂着一声压抑的痛吟,像薄刃划破凝滞的夜。
“……嗯……”
半幅杏色肚兜从榻边滑落,金线锁边的牡丹堪堪触地。藕荷色罗衫大敞堆在腰间,露出的一段雪肤上浮着细密汗珠,随着男子粗重急促的呼吸,被紧紧箍在身前,前后耸动的腰肢。
腰间缠枝银熏球早被踢到脚踏下,镂空花纹里漏出的安息香,混着一丝血腥气在帐中沉沉浮浮。
“哗啦——”
男子动作加剧,玉枕突然被扫落,砸在青砖上迸裂成两半。
悬在帐上的鎏金帐钩剧烈摇晃,惊得帐外烛火一跳,将那对相缠的人影投在纱帐上,像折翼的鹤,正在欲海里无声地下坠。
“阿瑶,嫁给我好不好?”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
“阿瑶?”女子声音迷离,带着哭腔。
“哐当——”
朱漆殿门被猛地推开,寒风呼啸而入,霎时扑灭了室内的烛火。
宫人提着宫灯,骤然掀起帷帐,榻上锦被中露出半张煞白的芙蓉面,佳宁郡主发髻散乱,正抖着手去掩,却将脖颈侧的暧昧红痕露得更分明。
贵妃金丝缀玉的护甲堪堪搭在门扉上,凤眸微眯,唇边噙着三分笑,她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公子小姐,个个伸长了脖子,朝殿内张望。
却见到床榻上的两人时,蓦地变了脸色。
“佳宁?修德?怎么是你们两个?”
佳宁郡主闻言一怔,抬眸间,烛火正映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竟是郑国公府的三公子郑修德!她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头顶。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她声音发颤,扬手便朝他胸口捶去,绣着缠枝纹的锦被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肩颈处斑驳红痕。
郑修德抬手要握她手腕,却被她发狠挣开,鎏金帐钩经这一撞,“当啷”一声坠地,惊得殿内外的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郡主且听我……”
“住口!”她抓起枕边金簪就往他心口扎,泪珠混着额间花钿的金粉滚落,在茜红纱褥上洇出深痕。
“你竟敢……竟敢……”后半句哽在喉头,化作一声呜咽。
窗外忽起北风,将未关严的菱花窗“砰”地吹开,梅花枝头上的雪粒子纷纷扑进来,顷刻消融在满地狼藉的衣衫间。
闺秀们团扇半掩着面容,却遮不住那一双双透着轻蔑的眼睛。扇面下朱唇紧抿,帐中春色漏了几分入眼。
世家公子们斜倚在雕花柱旁,手中折扇轻敲掌心,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却目光如钩,将凌乱的床褥、散落的钗环,乃至佳宁郡主肩上未消的红痕,都一一钩进眼底,藏进往后酒宴的谈资里。
“诸位贵人请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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