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忡着,实又累又厌烦,盼着铡刀赶快修好,还以为是风雪冻住了铡刀才延误死刑。
“一瞬间的事,刀磨得很快,不会有折磨。”
道君昨日不是这样说的吗?
林静照把头埋起来,被扑了满口皇帝的气息,很快被风雪冲淡,仿佛皇帝就在身畔。
她眉头锁得愈加深刻了。
旁人看林静照像怪物。
披上皇帝的道袍,这下更不敢有人动她。真不知宫羽哪来的胆子,敢这般自作主张,玷污陛下的圣衣。
徐青山箭镞乱射般地盯着妖妃。
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呼啸,状若撒盐,云重日暗,白茫茫辨不清天地日月,长久盯着甚至让人雪盲。清一色之中极目远眺,唯有一处还保持着艳丽的色彩,红墙黄瓦,贵极尊贵,紫气迎人,那便是——皇宫。
盼星星盼月亮盼雪停,在众人在刑场快被冻僵之际,终于盼得了报信官回。报信官被脸色被冻得发青,头发结霜了,快马加鞭,带来的是不幸的消息:
“陛下正在显清宫潜心为三清真人的诞辰祝祷,焚香叩齿念咒,不见外人。”
报信官跪在显清宫门前的雪中声嘶力竭地陈述刑场之状,如石沉大海未得到任何批答,再欲叨扰,大内侍卫恶狠狠地亮剑。
皇帝不见。
他只得灰溜溜回来。
陛下对道家的敬心谁都心知肚明,一旦醮事起,天塌下来也是不理的。而且陛下一醮,少则三四日,长则半个月。
群臣皆失了主意,腰斩之时早过,妖妃迟迟斩不了,如何是好?
要斩妖妃,首先得越过她头顶的香叶冠。香冠溅血、毁坏圣物的罪名扣在谁头上,谁的十族就得跟着遭殃。
稍有差池,今风雪之日斩妖妃,明开春之力斩的就是主斩官!
官场第一原则是稳、稳、稳!
已经有太多前车之鉴了。
暴雪厚重埋没人的小腿,铡刀被葬了大半截,周围因泼水而冻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比其他地方还厉害些。
妖妃披上了道袍和香叶冠。
该死的道术,成了妖妃的保护伞。
再僵持下去于事无补,即便有人站出来承担灭十族的风险血溅香叶冠斩杀妖妃,铡刀也已经无法正常使用了。
现场有处处和文官集团作对的锦衣卫监,面带狞笑,监视官员的一举一动,官员恰如壮汉被缚住手脚,戴着枷锁跳舞……
群官皆有意无意地瞥向徐青山,内阁首辅,在场最高的官。
关键时刻,靠他拿主意了。
徐青山恨得目涌猩红,实看不透那年轻皇帝翻来覆去的把戏,咬牙嚼齿之下,当机立断,决然招呼道:“诸位大人随我来,我等一同入宫请示陛下!”
倒要问问陛下,明明圈批了死刑审判书,又出尔反尔给妖妃戴香叶披道袍是几个意思,难道臣仆是颠弄的玩具?
徐阁老的办法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妖妃行刑之日定在今天,非同儿戏,若眼下不去宫里分说明白,待锦衣卫肆意描绘排揎,群臣唯有受宰割的份儿。
徐青山携群官遂急急入宫,坚决求见陛下,妖妃先行交诏狱。
见皇帝那等可怕之事,一两个人去难免怯阵,人多些正好相互打气。
陛下不见,他们冒着风雪跪于乾清宫之前,请求陛下移跸视朝定夺香叶冠一事,热气逼人,融化霜雪。
上次这般声威浩大,还是在周有谦为首辅时,群臣谏止陛下为妖妃上皇字尊号。那次的结果是惨烈的,大规模廷杖击碎了臣子之痴,旧臣纷纷死伤致仕,开启了本朝唯皇帝独尊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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