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棒的话语,她确实是为罪臣而伤神的,但若下黄泉陪罪臣却远远不至于。惹了圣上厌烦,是她的错。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臣妾谢恩。”
她遮着黑睫毫无波澜,举茶的手腕已经酸麻了,表现得毕恭毕敬。
朱缙接过了茶盏。
实话说,他不喜欢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抛弃凡尘,连死亡都不畏惧,没有任何事再能拿捏她。
她像一具空心的死树,虽外表还枝繁叶茂,沦为会呼吸的尸体。
“不许再看话本,”
他软了语气,半关照半命令,“伤眼。想说话就同朕。”
“嗯。”她一个鼻音。
形单影只,真正的孤家寡人。
江浔死后,二人的话少了很多。
朱缙允她起身,探手揽在她细腰上,抬手撩去她额头一缕碎发,如往常那样宠爱。冰凉的指尖掠过薄薄的肌肤,林静照本能地轻轻战栗。
“怨恨朕吗?”
他问。
林静照想了想,呆怔怔:“不。”
虽然简单,不乏真诚。
江浔和江璟元自作孽的的确确犯了国法,该杀该斩。若说怨恨,她埋怨他事后丧服不让她穿,纸钱不许她烧。其它方面他是明君,为黎民铲除了大奸巨恶。
朱缙一板一眼道:“是朕御笔亲勾了斩首,也是朕亲口下令屠尽江氏满门,不留活口。”
“如此,你不恨朕吗?”
他一根长指搭在她滑腻的颊肌上,视笼中鸟,目光淡薄锐利如同剖骨刀。
“臣妾没有资格恨,索性不恨。”她忍住剧跳的心脏,还想在宫里活下去,尽管灰败的面颊已无多少活气,“恨无济于事。”
“你恨朕亦无妨,恨亦是记住了朕。”他似乎很大度,影子般的面孔折射雪亮的寒锋,斯文清俊面庞。
“现在,朕是你这世间的唯一了。”
林静照色有冰霜,凝固了一瞬。
片刻,喉咙在滴血,谢恩道:“臣妾的荣幸。”
她被迫靠在帝王肩头,皇权彻底打败了她,将她踏入烂泥,骨头碾碎成渣滓。帝王的爱永远是凉薄的,不爱则死,跗骨之蛆。
她以前很畏惧死亡,现在倒觉得死亡也不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超脱。
唇亡齿寒,说不定下个就轮到她了。
她已再无力气做改变。
君王要她如何,她便如何。
朱缙俯视着她,似怜似厌。
江氏作为权倾朝野的巨奸,剪除余党的事千头万绪。
他这些日料理这些,生疏了她,今日过来自不是抱抱那么简单。
林静照算了算,今日恰好是头七,父兄的亡魂还未离开,她便要褪下衣裳侍寝了。
但无所谓,人死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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