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起初觉得他疯了,后来,大抵是他也太思念那个孩子了,就跟着宫晋之相信了。
曾经每月一次的噩梦,成了他们每个月最期待的一天。
宫晋之总跟疯了一样,边哭边笑。
荀知会问他:“忱儿说什么了?”
宫晋之就说:“他一会说好想我们,好想来见我们,好想去死。一会又说他要活下去,一定要给我们报仇……”
“怎么办,荀知,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可这样我们就永远不能相见。”
只要离开结界,宫晋之的魂魄就会散掉,他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而结界始终靠荀知维持着,他也不能走。
而更可悲的是,对于宫晋之来说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对于一无所知的宫忱来说,却是横亘在心间的毒。
此题,无解。
不过从那天起,宫晋之开始努力恢复身体,在墙壁上刻刻画画,每年数着日子,在宫忱的生辰种下一颗柿子树,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十六棵。
那一年,他的忱儿十八岁了。
也是那一年,宫晋之不仅能听清宫忱的声音,也能模糊地感受到他在做什么。
——他似乎在走一条下山的路。
「好累,真的好累。」
「为什么活着的每一年每一年,都有那么多的阻碍,那么多的困难。」
「可一旦我想死了……连一个叫我停下的人都没有。」
「为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该放弃了?」
「死了会解脱吗?」
「是这样吗。」
「是吗?」
他不停地反问自己,反复折磨着自己的心,也折磨着宫晋之。
这是第一次,他的忱儿失去了活着的念头,直到那一刻,宫晋之才意识到,哪怕宫忱真的死了,哪怕他们在鬼界相见,可自己又还能陪宫忱几年呢?
一个月?一年?还是三年?
然后他魂飞魄散,独留他的孩子变成孤魂野鬼吗?
那样的话,根本就不是圆满啊。
那样的话,他就违背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要把他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他做错了。宫晋之第一次崩溃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是第一次,他拼了命地想把一句话传达给宫忱。
他疯了一般地催动心脏里的陨砂,疯狂地对着它呐喊。
终于,那句话从宫忱的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出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却被一只小鬼天真地复述了出来。
「宫忱,别放弃。」
。
宫晋之死了。
荀知拦不住他。
“只有我死了,忱儿才能活着。”宫晋之温柔地看着他,“荀知啊,我死后,你就走出这个结界吧。”
“不要做傻事,好吗?”
荀知泣不成声,只能摇头。
“如果有一天你能再见到忱儿,我留给他的东西,就麻烦你帮我给他了。”
“十四年了,”他眼神渐渐失去焦距,最后一滴泪水悬在眼眶,好像有星星的光落在眼底,他轻轻抬起手,
“我想我的昭然了。”
。
宫忱抬手去抓他,却只是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石壁。
隔着七年的光阴,他再怎么抓,也不过是徒劳。
“宫主一共为你留了三样东西,第一样,就是那片柿林,每一年,他都会为你写上生辰祝福……”
荀知还没说完,宫忱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像追逐着谁的魂魄一般。
柿树是从殿门一棵一棵开始种的,越往外走,树龄越小。
他从第一棵开始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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